大上海真是无奇不有,有谁能想到夏芷瑜竟然成了严承轩的姨太太,且还是历史以来最高调的姨太太。
婚宴当天,宴请了全上海高官、富商,政界和商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全部到齐,热闹场面不下于严承轩和景上图的婚礼,并且不少人感觉才刚喝严大亨大婚喜酒没几天,怎么又大婚了。
娶姨太太能娶得如此这般轰动的,恐怕也只有严承轩。当然,没有人得知,这是准姨太太夏芷瑜策划已久的梦想,她呕心沥血只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奇怪的是,严大亨看起来脸色脸色凝重,没有一丝喜悦之情,站立在人群中显得心神不宁,他失落的神情太过明显,无法不惹起人们的种种猜想。
“芷瑜,你看看他那副模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夏家唯一出席宴会的人——夏文进对正在招呼朋友的夏芷瑜说道。
对于这样一场带着耻辱的婚宴,夏家老爷子气到差点中风,下令全部人等不许出席,当然,夏文进一直是妹妹的强大支柱,自然是要和妹妹站在同一线上。
夏芷瑜走近严承轩。
“承轩,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别老是绷着一张脸。其实你应该高兴,等过了今晚,你的一切烦恼就都会解决了。”
面对丈夫的臭脸,夏芷瑜难得好心情地说。
她的话引来严承轩冷讽,“这样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了。”
“你若愿意谢我,我也乐意接受。”
“只怕你受不起。”
“这个就不劳你严少爷费心。”
“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到底什么时候放人?”
“尽管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不过我希望你脸色能尽量控制好一点,别再让人议论纷纷——你晓得你那个样子吗?活脱脱一个‘怨夫’。”
“别人要怎么想,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希望早点见到景上图,就别再惹恼我。”
“是吗?那我也警告你,别以为一切事物都在你的控制之中。”
抛下这句话后,严承轩大步上楼,迅速消失在宴会现场。夏芷瑜只能恨恨地干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久久……
一直到夏文进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她才回过神来。
“芷瑜,我刚刚收到消息,周婉玲在十分钟前顺利地救走了景上图和张君函。”夏文进眼神追随着妹妹望向的方向,不知她在看什么而入神。
“是吗?很好,时间刚刚好。”夏芷瑜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他们有察觉到什么吗?”
“肯定没有,应该一切都按照咱们之前的安排,很顺利,他们肯定不会发觉咱们是有意让他们顺利逃出。”
“那就好。”
“芷瑜,你这样做有成效吗?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景上图,一劳永逸?”
“二哥,世上一劳永逸的办法很多,毁灭也是其中一种,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加希望景上图消失,但是,我不能杀掉景上图,因为她一死,严承轩一定会狂性大发,届时他必定不会放过咱们兄妹,那么我们就彻底失败了。”
“可你就这样放了她,万一……”
“没有万一,我现在恨不得她马上就出现,好让她也感受一下这份心痛的感觉。”
夏芷瑜眼神充分表露了愤怒,怒中带着阴险笑意,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是得到了渴望已久的释放。宴会厅一片大红映入她的眼帘,红了一片,她爱这红色,太美好了,为了这片大红她费尽心机,耍尽阴谋诡计,用尽手段,终于,她得到了……
在严承轩去南京的那几天,夏芷瑜暗中安排让人给周婉玲捎去讯息,好安排景上图和张君函等人离开,这样一来,严承轩就再无法将救人的功劳往身上揽,自然更难得到景上图的原谅。
抛弃身后讽刺的喜悦,严承轩上楼走进熟悉的卧房,仿佛可以嗅到属于上图身上的味道,清幽而淡雅。以往这味儿能令他陶醉,可是现在,他却是害怕了。
因为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辜负她的决定,一个一定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破裂的决定,以上图的性格,一定会恨死他的决定。
他承认,之所以不再深入考虑就答应夏芷瑜,除了关心她的安危外,还多少带着赌气,他一方面也埋怨她甘于为张君函冒险的行为。这时,妒忌就像一种剧毒,他一下子全身毒气入侵,再也无法平静地思考事物。
但,抽出身来,以事论事,他情愿她恨,也不愿她深陷危险。夏氏兄妹已经丧心病狂,走火入魔,如果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继而一定会再有其它伤害上图的举动。相较于自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甘愿冒险之举,他虽痛心万分,最后仍是不得不做出迎娶夏芷瑜为姨太太的决定,只有这样,上图才能安然无恙回来,只有这样,才能换取那份上图签了名的致命文件……他不怕冒险,不畏惧死亡,他大可以和夏家兄妹纠缠到底,大可以撒手一搏,大可以用强制手段去威逼,可是,他怕这样一来将会伤害到她,他不能用她的安危来下注,不能让她冒险,在他心里面,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比她更重要,所以,原谅他,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很心痛的决定,他也受了伤……
他在梳妆台上拿起她经常用的梳子,上面还残留着一根乌丝,他忆起有一次他为她梳头发的情景。
那会儿,她坐在镜子前面,他站在她身后。
“来,严太太,我帮你梳。”
“你?你会吗?”
“不会,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学。”
“那好吧,就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
他动作笨拙,却是细心不已,她从镜子里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承轩?”
“是不是不舒服?”
“不,梳得很好。承轩,你知道吗?你这样的宠爱很让我心动。”
“是吗?”
“嗯,你以前为别的女人做过这种事情吗?”
“大姑娘上花轿,这可是头一回呢。”
“是不是每一对夫妇都会或多或少地有这种经历呢?听吴太太拉家常的时候,她也说起过以前吴先生也做过这事儿。”
“严太太,你怎么拿我跟吴威武比较呢?有点侮辱了吧。”
“怎么侮辱了?人家吴先生身上也有一点是很好的,我倒是觉得全上海男人都该学习学习他。”
“我没听错吧?得学习吴威武?该不会是学习他奉承太太的样子吧?这个我倒也是可以学,只怕你学不来吴太太的模样。”
“诶,你就别拿这个说话儿了,听我说,根据我的观察,吴先生身上独特的好就是——他不娶姨太太。现在上海哪个有点钱、有点低位的男人没几个姨太太撑撑门面的。吴先生他没有能力吗?他要是执意要娶吴太太又能奈何得了他吗?可他没有,这点儿是他的可贵之处。我说得对不对?”
“对,谁说了来着,什么女人眼睛容不下一粒沙子……”
闻言,她立即回头,佯装生气地嘟嘴质问,“你在取笑我?”
“没有,不敢,我所指的女人是除去严太太以外的。”
她这才重现笑脸。
“承轩,你以后会不会娶姨太太呢?”
“严太太,不觉得你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么?”
“很傻吗?”
“当然,因为这个问题我想全上海的人都知道答案。”
“一定会?”
“一定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不知道我对你的爱。”
看来他自己的爱也不过如此!严承轩在心里苦涩地自嘲。
渐渐,宴会进入高潮,所有宾客到齐,严承轩和夏芷瑜也双双地并肩出现在宴会现场中央,现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最令严承轩想不到的是,而此刻,门口突然出现了景上图的身影。
因为彼此站的地方有点距离,故此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隐约中她的身体仿佛摇晃了一下,他想立即奔跑到她身边,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试试走过去看看?别忘了那份文件还在我手上。”
夏芷瑜的一句话提醒着他。
最后,他仍没有过去。
他的悲伤和夏芷瑜的高兴形成鲜明对比。
接下来,宴会很热闹,一拨接着一拨的人来向他祝贺,他只感到脑子在嗡嗡作响,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那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夏芷瑜吗?真是想不到她会甘心做个姨太太。”
“可不是吗?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上海这个地方,真是无奇不有。”
“按我说,让人意外的是这位严大亨,之前我听我听说他很疼爱他的太太,怎么会这么快就娶姨太太呢?”
“男人嘛,都喜新厌旧,但是严少爷的爱未免短了点,才多久?唉。”
“你使得着唉声叹气吗?你又不是严太太。”
“可不,搞不好人家严太太心胸广阔,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情,你们也不想想,现上海那么乱,严少爷也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只手遮天了,所以说得到夏家的支援总归也是好事一件,费得着那么想不开么?”
“也对也对。”
人群中,三三两两的话句不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