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宅内,下午的光景来得相对清闲。上图被景老爷强迫出书房门,景老爷说了,要劳逸结合。一家人聚于小厅内,上图为景父念读报纸。
转读到另一版上海信息,她视线被较为抢眼的照片吸引——一对年轻男女在舞池翩翩起舞,很登对,男人就是严承轩,他很上镜,图片俊气不减真人。报纸醒目标题为“严大亨献《神龟图卷》——只为红颜?”,内容大致说了上海大亨把得来不易国宝级的《神龟图卷》作为礼品献于一代名外交官夏青堂,名为贺寿,实为讨其欢心,只为其女夏芷瑜,当然,字里行间也不乏作者对这位大亨本意的揣测,想要得到整个上海滩必须有强有力的政治关系做后盾,作为一代名媛的夏小姐实为严大亨夫人首选等等大胆猜测。
假使一个男人这一作为真是只为一个女人,只能说男人对女人的爱已经很深。
想到这一点,上图心里冒出一股很强烈的失落感,把自己也吓坏。一定是错觉,她告诉自己。
景家两老观察自家女儿好久才问:
“图儿,你在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念了?”
上图回过神:“对不起,父亲,我刚刚想了一点事情,走了神。对不起,我这就念。”
“是累了吗?累了就先休息,别念了,让你父亲自己看吧。”景母以为女儿近来连续工作的缘故。
“母亲,我没累,别担心。”
“小姐小姐!”
是蓝梅子的声音,还没见到人,听见脚步声了。
“小…..小姐……”
上图瞧蓝梅子上气不接下气并不责怪,反而安抚,“什么事呢,慢点说。”
蓝梅子捂着胸口,好平稳一下呼吸,贴近上图耳际:“小姐,不好了,上次在上海火车站的那个男人来了,要见您。”
上图面不改色,对两老说:“父亲、母亲,你们先坐,有贵客到了,女儿先出去一下。”
步出长廊,上图才开始对蓝梅子发问。
“真的是他吗?”
“是他,就是他。我记得他,我都从没见过男人可以长得这般俊模样的,就是他!”
“他一个人吗?”
“不是,有好几个呢。”
“他自己找上门的?”
“不是,老程叔带着。”
那就避不掉了!上图心想。“蓝梅子,带客人到大厅等我,然后叫老程叔到书房见我。
蓝梅子先出到大门和老程叔嘀咕了几句,随即走向严承轩。
“少爷您请。”蓝梅子呆呆喊道。
严承轩露出微笑,蓝梅子一时间傻了眼。
严承轩只带松平进去,留下一大堆跟班在大门口。
大厅里,严承轩悠闲坐下,自然得像是在自家一样,自然得竟坐在大木头茶几旁——那个景家人常坐的位子上。
他巡视一眼大厅布局,两条大柱子上涂金大字额外显眼,右边“以茶为浓”,左边“以利为薄”,铿锵有力的书法赋予字体强劲的生命力。大厅主位座上方一大横匾额外醒目,写道“一品茶道”,落款为“杭州商会”——毫无疑问,这是对一位商人“商德”的最高肯定,是无上的荣耀。
大厅富贵堂皇点到即止,除了两个元青花瓶外,没有过多奢华装饰品,墙上书画透露主人对文人气息之崇尚,给人以含蓄修养,正如景上图其人。
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培养出景上图这样的奇女子。
书房里,上图和老程叔长话短说。
听完老程叔的回报后,她对此人更越发恐惧。
“小姐,要不这事咱们找一下表少爷吧。”老程叔恐惧严承轩会对景家不利。
“不用麻烦表哥了。”实际她是担心把表哥拖下水。
“小姐,我斗胆过问一句,那位少爷是何许人呢?”
她明白老程叔完全为景家着想担心,想了一下,便决定告诉他:“他就是严承轩,就是‘鸿发商行’真正老板。”
老程叔大吓一跳:“就是那个上海大亨严承轩?”
她点点头。
老程叔想了想:“那不正好吗?小姐,早前咱们千方百计都要找到他,现在他人就在眼前,不是上天给的机会吗?”
她摇摇头!竟然不知怎么样和自己的伙计讲,这时候也只是感觉告诉她不能招惹严承轩,难道跟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说感觉?
“我担心。”
“小姐担心什么?”
“严承轩在商场叱咤风云,近几年尤其锋铓毕露,‘唯利是图’都成为了他的标志,咱们哪里是他的对手,或许还是不招惹他了吧。”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小姐…….”
“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她抢先说话,不给老程叔劝说的余地,不忘交代:“老爷问起您就说是我的北平朋友过来了。”
不一会儿,上图已经在大厅门侧。不由地,她深深呼吸一口空气,才转身进去。
高跟鞋踩踏底板发出划破宁静的声响,严承轩循声而望,看见了她。
如往常一样,她穿着旗袍,颜色深又素,得天独厚的好身材让旗袍的风韵展露无遗,衬得肤色更白皙光亮,头发梳髻,一丝不挂,整个脸蛋如剥壳鸡蛋光滑呈现,不施粉黛的她美丽无损,浑身散发出浓浓玉兰花般的气息。
她也注意到这位卓尔不凡的男人,依然出色迷人的样貌,依然合身的三件式西装,不同的是这次是深蓝色,看起来他整个人更加调皮,皮鞋光亮到能照出人头,每一样上海上流人士该有的他都没缺,唯独一点——他不打发蜡!她终于发觉。
刚刚老程叔已经说明了此人的拜访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不知该不该称赞他,也亏他花了这般心机,没白花,假如他礼拜来访她是真不打算接见,不管他是因何事而来。
上图微笑小露贝齿打招呼:“严少爷好。”
严承轩目不转睛盯着她,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感觉,看到她竟能使他一扫近日来的不安和烦躁。为什么她竟能这般深入人心,乃至血液,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