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烨磊作为严家第一个小孩,其身份自然矜贵无比,不言而喻,虽然冠白姓,但在严家没有人不当他是小小少爷,矜贵程度可见一斑。
转眼间,小烨磊已经满月,严家上下一片欢庆。白亦云意思要低调处理,可是再低调也不能阻挡好朋友间的往来。
吴太太兑现承诺亲自过来献上大礼,逗着小烨磊好生愉悦。
“白太太,你家烨磊一点儿也不认生呢。”吴太太怀中小烨磊咯咯地笑着。
“那得看人,早些天何太太过来抱他,你都不晓得他有多么让人讨厌,直闹腾,不消停,何太太都怕他了。”
“敢情他也晓得‘阿拉’和他母亲走得比较近?”
“他是晓得吴太太你一身贵气,讨好你呢。”
“呵呵……”
严承敏哄得吴太太开怀大笑。
“何太太呢?叫她一起开局。”吴太太问起这个牌友。
“打牌是不可能了,她让人捎了礼过来,却没看见人,我想刚想问你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呢。”
“她没有过来?”
“她说有事要忙,不晓得忙什么。”
“‘走了远了’(完了)。”吴太太嘀咕道。
“你说什么?完了?什么完了?”严承敏听到吴太太嘀咕。
吴太太夸张地叹气,“唉!何先生最近生意不得意。”
何先生以前是吴威武生意伙伴,和吴氏夫妇走得很近,所以,吴太太很清楚和关注身边朋友一些生意上的新闻。
“不得意?”
“‘撮霉头’(倒霉),‘阿拉’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威武也不肯讲,就是听说她家何先生最近得罪了洋人,生意做不下去,唉,得罪洋鬼子,不自寻死路么?‘港督’(笨蛋)!”
“何先生可是正当生意人!”严承敏不知世道已发生大改变。
“管你是正当还是不正当,现在的上海洋人势力有多大,侬晓得不晓得?严少爷没有跟你说么?”
吴太太严肃的表情让严承敏觉得她不是在夸张。“没有,谁都没有跟我说。”谁会跟她说这些。
“哎呦,侬是在屋子藏得太久了,不要说做生意,就是你家白亦云也不见得很轻松。”吴太太是个相当关心时事的人,就是吴威武不说,她也是万事通晓,最近晚上她都不会外出打牌,世道太乱,很容易被当成乱党误杀掉,她的小命和贵着呢。
“这关亦云什么事?”严承敏越听越糊涂。
“不是单指亦云,现在整个上海政府部门都很难生存,洋人手握大权,已经控制了整个上海,唉,现在的上海都快变成洋人的了。侬想想,白先生的性格会愿意侍候洋人吗?放得下架子在洋人面前弯腰吗?要是白先生不弯腰,洋人又会放过他吗?会有好日子给他过吗?”吴太太脸上平添了半点忧虑,“白太太,侬不晓得,如今时局有变,谁都不晓得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只有投奔洋人的人暂时能安稳,咱们这些不愿意的,可能……唉,‘阿拉’都不想在上海生活了,整天地不安心,‘阿拉’想去香港,威武又不愿意离开,‘烦死特了’(烦死了)。”
严承敏确实不知自己不过几个月不出门、不接触外面而已,差不多已经已是与世隔绝,难怪上图问过她要不要离开上海,原来今非昔比。
“或者是你们想得太悲观吧?”她也不接受这个悲哀的事实。
吴太太摇摇头,“白太太,这次看来是真的,一定要做好最坏打算,‘阿拉’现在都担心威武。”
“吴先生怎么了?”严承敏关心地问。
“侬不晓得,‘阿拉’偷听到他的电话,现在有人牵线,洋人要拉拢他。”吴太太一直没敢跟谁提起这件事。
严乘敏大吃一惊,“真的?吴先生可答应了?”
吴太太苦笑,“答应?‘阿拉’可没看出来他这个人也是一副硬骨头。”就是这样她才害怕。
“卖国贼和汉奸的罪名,谁也担不起。”严承敏也添了一丝忧虑。
“‘哪能佰’(怎么办)?”
“吴太太,你也别想太多了,瞧你,为这个你不能解决的事整个人都变瘦了。”严承敏半开玩笑地缓和氛围,不想在这个好日子讨论这么大的时事。
“‘阿拉’瘦了?”吴太太心情突变,很高兴。
“当然,你不晓得吗?”严承敏决定把美丽的谎言进行到底。
“呵呵呵,晓得晓得。”
吴太太大笑,全身上下横肉都动弹,看来自己的谎话太假了,严承敏心想。
“怎么没见上图?”严承敏嘀咕。
“‘阿拉’晓得,刚才严少爷拖着她下楼去了,听说来了贵客。”吴太太打老远也嗅着一股甜蜜,看来严少爷已经虏获美人心。“白太太,‘阿拉’看严少爷他最近心情很好,不用说一定是上图的功劳,是不是?”
“吴太太可真是心水清如泉水,这年轻人的事情没有一样能逃过你的法眼。”
“那还用说!”吴太太很自豪,“他们好了?”
严承敏笑笑,“何止是好,是很好呢。”
“这年轻人的改变真是容易。”吴太太一时这样感触。
“不好么?”
“好,可惜还没有看够你家承轩那个傲气被挫的样子,可惜咧。”吴太太一副还没看够好戏的样子。
严承敏搭腔,“那回头我让上图不理承轩,让你看个够,反正我也还没有看够。”
顿时,俩人嘻哈大笑。
“你刚刚说贵客?谁是贵客?”严承敏觉得在严家从来没听闻过“贵客”二字。
“对,贵客。”吴太太还特意压低声音,“是阎将军的亲信,大伙都喊他‘阎君’。”
“阎将军?”
“就是一直以来和承轩有那种买卖的买家。阎将军这名亲信名字不叫‘阎君’,这是道上的称呼,那人是阎将军的得力助手,一手遮天呢,现在道上多少人想要巴结他。”
看来吴太太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这样说,这个什么阎君还真算得上是贵客了,承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