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所以地面才会有一块又一块的斑白。然而樊城城门十丈以内,并没有任何树影,可是依然是满地斑白。
那是枯骨,南宫雨也在其中。
马车已经燃烧殆尽,就连最后一丝火星都已经随风飘散,然而苏远心中的炙热却始终无法消散。他挣扎着,就那样抱着南宫晴,想要逃离这里。
然而却无法做到。
他忽然发现,这两天来,自己的伤势竟然一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在慢慢地加重。弯曲的胸骨持续弯曲,断裂的胸骨裂痕不断加大,自己服用的造血生骨的药仿佛是假药一样,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苏远抬头,正午已经过去,此刻的阳光并不太刺眼,反而有些温和,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他能感觉得到,怀中南宫晴的身体已经不太炙热,她体内的内热在不断地消去。
她撑过去了。
然而苏远却没有,他又看了看城门处,黑色的大门大开,空荡荡地却没有一个人,显然是在战斗开始之时就已经被强行驱散了。
周围并没有一个人。
苏远笑了笑,猛然挥掌。
……
……
再次睁开双眼是,日影已经西斜,红色的云悄悄布满了整个西方的天空。
苏远依旧怀抱着南宫晴,慢慢地向城内走去。
越过城门,便是街道。街口处只有几个人在徘徊,见到苏远进来,全部都神色不定地匆匆离开了。
苏远找了家店铺,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吃饱肚子。
这是一家卖馄饨的路边摊,一口大锅,几张桌椅,再加一个既能遮阳又能遮雨的棚子,就是这家混沌铺的全部。
这个时间,并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苏远一个人,倒也乐的清净。
他扶着南宫晴坐在自己的旁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叫了三大碗混沌,便耐心的等了起来。
混沌铺的老板四十来岁,为人大大咧咧,有着一口响亮的嗓子,每做完一件事,总要大声吆喝一声,仿佛是故意要让苏远听到一样。
苏远看得稀奇,但是街道上的人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纵使听到一惊一乍的吆喝声,连头都不扭一下。
混沌是一锅煮的,盛出来却恰好是满满的三碗,老板显然是下混沌多年,对分量把握的恰到好处。
很快,混沌便端到了苏远的面前,香气四溢。苏远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吃饭,早已经是腹内空空如也,闻到这香味,立刻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很快三大碗混沌便都见了底。
意犹未尽,便又叫了一碗,然而这一碗苏远却并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要留给南宫晴的。南宫晴彻底挺了过去,体**热完全消尽,苏远知道,她就要醒了。
带上混沌铺老板包裹的很好的混沌,苏远背起南宫晴向城内走去。
跨过两条清冷的街道,就到了一片热闹的地方。
苏远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在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安静。
这是一片很大的湖,房屋围着湖畔修建,错落有致,偎依水畔,别有一番情趣。商铺各式各样,卵石铺筑的沿湖小路上人来人往,苏远在人群中走了一会,便找了一片草地停了下来。
因为南宫晴醒了。
“这是醉心湖?”南宫晴的声音很是虚弱,虽然醒了,但是脑袋依然搭在苏远的肩上,并不抬起来。
“这是樊城内的一个湖。”苏远说道,他并不知道这个湖的名字。
“那就是醉心湖。”南宫晴虚弱的笑道,笑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苏远把南宫晴放在青青的草地上,这里是湖畔鲜有的一片清净地。南宫晴背靠着一棵苍翠的垂柳,苏远把混沌递给了她。
南宫晴并不客气,结果混沌便吃了起来,也是一口气吃完。
南宫晴吃得很开心,静静地看着苏远说道:“这是城门口老陈的混沌,我和雨儿来的时候吃过一次。特别好吃,是那种吃过一次就一辈子不会忘的混沌。”
吃过馄饨后,南宫晴的气色显然好了很多,她又说道:“对了,雨儿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雨儿就是南宫雨,南宫晴一直都是这么叫的。苏远一直觉得叫一个大男人叫做雨儿,听起来十分别扭,但是现在那种别扭的感觉却是消失了,因为别扭变成了刺耳。
苏远感觉很疼。
苏远身上的伤已经全部痊愈,但是有一个地方却是前所未有的疼。
他的心好疼!
南宫晴立刻便察觉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向四周望去。然而周围人来人往,人影攒动,人很多,她却始终没有发现南宫雨的踪迹。
一种非常不好的念头浮上了南宫晴的心头。
她神色慌张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苏远的眼睛,又问道:“南宫雨呢?我弟弟呢?”
苏远紧忙躲开她凌厉的目光,眼神飘忽,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南宫雨是被自己杀死的?可是自己分明就不知道那只怪鸟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远将头扭向一边,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倒映着青山绿水,暮日红云,好生美丽。
“不见了。”苏远犹豫了好久,才沉沉的说道。
“在哪里?”南宫晴穷追不舍。
“城门口。”苏远回答。
“带我去!”南宫晴语气十分生硬,说完便要站起来自己走过去。
苏远自然不肯让她过去,但是南宫晴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苏远连忙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这才发现她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不止。
原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死了。”苏远说道,他并不敢看南宫晴的眼睛。
南宫晴扑倒在苏远的怀里,呜咽声随之传来。
“我早就知道了,我……我早就知道了!”南宫晴一边哭一边小声的说道,显然要比放出那只黑鸟的苏远还要自责。
苏远紧紧地抱着南宫晴,抱得很紧,比南宫晴昏迷的时候抱得还要紧。
天空上,一轮淡淡的白色的月亮已经探出了头,然而西面的红霞却还没有完全褪去,留下一片绯红,在天尽头。
残阳如血,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