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是越发的热了。进宫的云王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常威时不时跑来,问得不外乎就是我愿不愿意做云王的女人。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撇了撇嘴,南宫流云看上去也是美男子一个,而且身为王爷,他身边难道还缺女人吗?我记得常威说过,南宫家是大齐王朝唯一的外姓王爷,南宫流云的父亲不仅辅佐当今皇上登得帝位,更加难得的是为人低调,处事又谨小慎微,深得皇上器重,所以被封为王。老王爷死后,皇上念其一生忠勇可嘉,让他的儿子南宫流云袭了王位,就是现在的云王了。南宫流云也没有辜负了皇恩浩荡,与北魏大战,三战三胜,于是朝中又一个新贵冉冉升起。
换了个姿势趴着,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不觉笑了笑,常威为了让我跟了云王,这几天倒是在我耳边说了不少云王的好话,好像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错过他,便会让我悔恨终身。
背上传来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小丫头喜儿正在给我上药,花逢春给的药膏看上去晶莹剔透,闻起来还带着股淡淡的清香,涂在身上,在这炎热的夏日正像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样,整个人都凉爽舒畅起来,更重要的是,才几天工夫而已,背就已经不再肿了,喜儿说现在只是剩下些淡淡的红痕了,果真不亏是大齐第一神医,比那魏子初……
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天只要一想起他,就会有一种不择手段报复的冲动,我当然知道现在想这些是不切实际的,心里反而更加痛苦,所以,只好逼着自己不去想。于是继续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这药膏若用不完,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拿来避暑,就算用完了,不知道跟花逢春要,他会不会给。
喜儿涂完药膏,转身出去了,因为背上的药膏还没干,所以她并未给我盖上薄被,打了个哈欠,闭上昏昏欲睡的眼睛。
“看上去好的差不多了。”
男人的声音!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霍然抬头,萧宣远一脸温和的笑就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可是不敢动,一动前胸后背就一块露出来了。
“呃,你不知道吗?”他依旧是那样的笑,就如我第一次见他是那般。
“知道什么?”又是这副畜生无害的笑容,我迅速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他看出我的惊慌失措,心中却冷笑:难道说这世上的男人都这么虚伪吗?
他笑了笑,手轻轻的拂过我的背脊,一阵酥麻的战栗自背脊轻轻漾开:“云王是本王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吗?”
我努力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冷冷道:“小女子孤陋寡闻,又怎么会知晓太子殿下有哪些朋友。”你这样阴险虚伪的人也会有朋友吗?
他的指腹依旧轻轻的抚着我的脊背,我悄悄握紧双手,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他一定是故意的,我若惊慌失措或哭喊大骂岂不正中了他的下怀?想到这里,我牵动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了,栖霞还没多谢太子殿下上次的救命之恩呢。”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他却突然大方起来:“疼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说杖击的事情,心口微微痛了一下,敛眉淡淡道:“已经不疼了?”
“当时一定很疼吧,听说你一声都没哼”他叹息,似有怜惜之意。
疼吗?是啊,是很疼。那种被人出卖,身体内心彻头彻尾的寒冷和疼痛,有几个人尝过?魏子初、魏子初……
“嘶——”,背上忽然传来一股细小的尖锐的疼痛,他又在按我的伤口。
“萧宣远!”回头怒瞪,就知道他依旧是这么阴险:“你很喜欢欺负受伤的女人!”我故意在说“受伤”和“女人”的时候加重语气。
“有吗?”他依旧是那种笑,可是却又带点危险的气息,就像那晚我摔断腿醒来的时候,看吧,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的眼眸似乎冷了几分:“不要忘了,当时的疼痛。”
不要忘了当时的疼痛,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了?我有些掩饰的撇过头:“疼痛的感觉,谁会喜欢记得?……呃……还有,你可不可以帮我盖上被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起辈子覆住我的背脊。
悄悄松了口,可是却又觉得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即使盖上被子,我还是赤裸裸的躺着啊,好吧,裸就裸吧,刚才不早就看过了吗?反正伤痕纵横交错的后背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这一生,我也没奢望再嫁人,既已断情绝爱,又何必在乎这具臭皮囊被人看几眼。
“萧宣远,”我偏过头趴在手背上:“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说哪次?”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两次都有。”
“才两次吗?”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问。
哼,怎么不装狐狸了?
“难道还有吗?”我装傻:“好吧,好几次,你为什么会救我?”可是除了摔断腿和逃婚外,还有哪次啊?
“看你太笨了,怕你会打乱我的计划。”他冷淡道。
奇怪,他怎么不露出狐狸似的招牌笑容了。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我随便问问的,你不用回答,我知道这些都是机密。”
“本来,我想利用你。”他看了我半响,慢慢开口道:“利用你让高举莫得到卫家财力的支持,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好让他提早露出狐狸尾巴。”
说人家是狐狸,你也不遑多让:“那为什么放弃呢?那晚,你明明可以悄悄把我送回去。”
“一个连逃婚都那么笨的人,我怕会毁了我的计划,反而打草惊蛇。”
恶毒,装没听见:“可是你告诉我,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他看着我,目光幽深,里面流转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我……随便说说而已,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咽咽口水道。他现在的样子越来越像大业寺救我那晚冷血无情的样子。那个样子的他,实在有些吓人。
“是吗?随便说说?”他轻声道:“可是如果对你有利,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别人吧。”
“我……呃……”他猛然出手,闪电般扼住我的咽喉。
“不过,”他忽然又笑了,弯腰靠近我耳边:“你告诉别人也没关系,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高举莫是对头,而且,那个计划我已经不用了,你说,如果我把你的尸体送回去,高举莫是不是依旧能够得到卫家的支持,然后……”
他的手指一寸寸缩紧,我忍着脊背的疼痛,一只手支撑身体,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艰难的扬起脖子,薄被慢慢滑下,露出雪白的肩头。我的嘴张着,可是浑身的力气仍然一丝丝抽离……
我冷冷的看着他,心里涌上大片大片的悲哀:原来,他和魏子初一样,不过,他也算不错了,正大光明的利用,就算要杀我,也不会卑鄙的假人之手,不像魏子初……只是,卫栖霞,你若是个强者,又有谁能,又有谁敢这样伤害你?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忽然松手。
我跌落在榻上,一阵咳嗽,眼泪流了出来,是因为劫后余生吗?
他忽然掏出一方绢帕细细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我止住咳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我们做个交易,你看怎样?”
他的手顿了一下,抽了出去,手一松,雪白的绢帕飘落在地,淡淡道:“交易?”
“是,交易,不过你得先转过身去。”
他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样。然后竟然真的转过身去。
我赶忙坐起身来,冒着扯裂伤口的风险,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总算松口气,这样就算死了,也比较有尊严。
“好了,”我站在那里道。
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男人的衣服?”皱了皱眉头:“我对满身伤痕的女人没兴趣。”
这个嘴巴恶毒的家伙,我觉得脸有点烧烧的。
“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他不冷不热道。
我抬高下巴:“你难道不想得到驭龙珠吗?”
他嘲讽道:“你不是不知道驭龙珠的下落吗?”
我慢条斯理道:“驭龙珠那么大的事,我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好,好一个随便告诉别人,”他冷笑:“我可是大齐的太子。”
“当时我又不知道你是真是假。”
他看着我:“说的好像有道理,那么,你现在准备告诉我驭龙珠的下落了。”
我笑了笑:“当然。”
“哦,难道你不怕我拿到驭龙珠后出尔反尔?”
“你不会,”我狡诘的一笑:“因为驭龙珠只是我们交易的一小部分。”
“哦?”
我灿然一笑:“比起得到驭龙珠,我想太子殿下最渴望的还是——扳倒高举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