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兵,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忽然异常紧张起来。
那些官兵很快上了船,为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船后并没有声张,只是漠然的环顾四周。船上已有人觉察出异状,停下杯箸,好奇的望着他们。我悄悄的把脸往里转了转,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眼角余光偷偷张望。
那军官看了一会儿,猛然大喝一声:“停。”这一声中气十足,响彻整个热闹的大厅。歌舞声、调笑声、推杯换盏声嘎然而止。画舫上瞬间静悄悄的,可是只是一瞬间,有几个人又开始若无其事的喝酒顽笑,接着,其他人也慢慢开始恢复先前的形态。那军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手起刀落,只听“砰”的一声,离他不远的一张桌子已被劈成两半。汤汤水水的洒了桌边几个公子和姑娘一身。
其中一人大怒,朝那军官骂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敢在这里撒泼!”
那军官瞧他一眼,道:“在下不是哪里来的狗奴才,在下乃是相府参军雷虎,未知公子大名?”
那人脸色顿时惨白:“在下……嗯……在下……呃……”看那公子的衣着,也并非常人,此时竟然结结巴巴,语不成句,看来高举莫的名头果然厉害。
雷虎也不再理他,大声道:“在下相府参军雷虎,奉丞相之命搜查要犯,冒犯各位大人之处,还请见谅。”周围安安静静的,所有人只是望着他,雷虎好像对这种情形很满意的样子,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这里当家的人是谁?”
丽娘娇笑一声,上前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不知雷参军要搜查的是什么人。”说着,那身子软软的,似乎就要靠在雷虎身上。雷虎右手一档,丽娘不得不站直身子,她也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的。
雷虎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就是这里的老鸨。”
“小女子正是。”
雷虎冷冷道:“我要找的要犯就是女人,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丽娘也冷笑:“雷将军,我这儿虽是烟花之地,立不得什么贞洁牌坊,不过我这儿的姑娘还是知轻重,守律法的。”
雷虎冷冷道:“最好如此,带上来。”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上船来。
灯光照在那人脸上。浓眉、挺鼻、薄唇。不是魏子初又是谁?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穿过我走到雷虎面前。
我几乎忍不住要喊出声来了,幸好我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那声音淹没在我的喉咙里,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雷虎对那两个士兵道:“让他认。”
“慢!”是丽娘,她又想干什么。我很想告诉她,不必为我担心,魏子初一定不会供出我的。
雷虎看看丽娘道:“你想怎么样?”
丽娘道:“雷参军严重了。丽娘不想怎么样,不过……”她走到魏子初面前,打量了他一番,又回头对雷参军道:“我这星月阁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你这么一闹,我以后还要不要打开门做生意。我知道你们是为高丞相办事,先不说高丞相位高权重我们得罪不起,再说协助官府捉拿要犯也是身为大齐子民份内的事,这一点丽娘还是明白的。只是,雷参军,你搜不出又当如何?”
雷虎冷冷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丽娘笑笑:“好,一言为定,参军请。”那一笑可以说是妖媚之极,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那雷虎似乎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常态,冷笑道:“可别怪我没把话说明了,刚才有人看见有顶轿子从你星月阁的后门进来了。”
丽娘道:“雷参军不必多言,请开始吧。”
雷虎冷哼一声,挥挥手,那两个士兵押着魏子初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可能真的是宰相府的名头吓住了这些人,两个士兵押着魏子初一桌一桌的认过去,竟然没有人敢再反抗。
我心里紧张,但好像不是因为他们来搜查我,更多的紧张似乎是来源于魏子初,不知道他看见身着男装的我,心中会是什么感觉。我心中暗暗道:“镇定!卫栖霞,难道你希望别人看出来你是女人吗?我偷偷把脸转向外面不去看他,忽然发现粼粼的水面上上闪着寒光。定睛一看,一只只小舟停在画舫之下,每只小舟上都站着士兵,那寒光闪闪的正是他们的盔甲兵器,整艘画舫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我心中大为疑惑,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星月阁,否则怎么会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此时的我似乎已经镇定下来,我一直以为越危险的环境越容易让人惊慌失措,看来也不竟然,原来危险还可以让人清醒。我看了看魏子初,他依旧是一副郎中弱不经风的样子,一桌桌认过去,对桌子上的女人看得尤其仔细,虽然有人面露怒色,但也敢怒不敢言。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这画舫上的人看上去非富即贵,有的人看上去似乎还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但此刻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看来都是摄于相府威严。
唯独一张桌子,那桌子也在靠边的地方,只坐了一个看上去四十上下的男子,没有任何姑娘作陪,一身暗红的衣衫虽然没有华贵之处,可是眉宇之间却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我相信他也看到了画舫外围着的小舟,因为他的眼角正瞟着外面,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似乎注意到我正在看他,他的目光忽地望过来,我心里一惊:好锐利的眼神!
此时魏子初已经走到他旁边的桌子旁,那张桌子上也没有姑娘作陪,只是坐了四个男人,魏子初一走近他们就站了过来。坐着的时候不觉得,一站起来才发觉他们简直比常人高出将近两个头还多,身体也简直是常人的两个宽。若是一个这样的人,你大概只觉得魁梧,若是四个,那画面未免就有点恐怖了。他们看也不看魏子初,只是铁塔一般的站在那里,那样子好像再说:你搜吧,若搜不出什么……魏子初看见他们,身子明显的瑟缩了一下,脚步也似乎顿了顿。我虽然知道他是假装的,但心里也不免为他捏了把汗。他身后的士兵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道:“干什么呢,快点认。”
魏子初果然走进一个一个的仔细辨认,那情形未免有些好笑,难道我会变成一个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男人吗?此刻若是易地而处,我一定笑出声来。
魏子初一一看完他们四个,然后摇摇头继续向旁边走去,该轮到那四十上下的男子。
只是他还未靠近桌子,刚才那四个铁塔般的男子忽然一闪身齐刷刷的拦在魏子初面前。魏子初显然吓了一跳,浑身瑟瑟发抖。他身后的士兵怒道:“干什么?想造反吗?”
其中一个大汉冷哼一声也不答话。那士兵怒极,一伸手就去推那大汉,只是那大汉纹丝未动,他自己却朗朗跄跄的后退几步。那士兵脸色潮红,忽然“呛”的一声,拔出手中的刀,眼看就要挥上去,周围纷纷传来惊呼之声。
忽听一声:“陈明!”是雷虎。那刀硬生生的收住了,那叫陈明的士兵收刀回鞘,狠狠的瞪着那四个大汉。
雷虎慢慢走上前,忽然一拱手道:“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贵姓大名。”
那四十上下的男子微微一笑道:“怎么?雷虎,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雷虎愣了愣,忽然跪倒在地,道:“小人雷虎参见安亲王,不知安亲王在此,冒犯尊驾实在罪无可恕,请安亲王治罪。”
安庆王淡淡道:“治罪可不敢当,你现在可是高丞相面前的红人,我有什么权利治你的罪。你既是来执行公务,就快些吧,莫扰了大家的兴致。”
雷虎叩头谢恩,站起来使了个眼色,陈明和另一个士兵押着魏子初继续认人。
安亲王自是不用认,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桌,也就是我这桌。虽然我知道魏子初不会供出我,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魏子初一步步的走过来,我的心跳得厉害。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望着他。他终于走到我面前,他的目光从我脸上一寸寸的滑过。
“他……”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我听见他他轻声说。
是我预料中的结果。
“雷参军,你看我这儿并没有什么你所说的逃犯。”丽娘的声音把我惊醒,我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哼,”雷虎冷笑道:“确实有人看见有人从后门进来,你怎么解释?”
丽娘神色不变,道:“我若说那人就是丽娘,不知雷参军相不相信?”
“是吗?”雷虎道:“那不知,你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要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来?”
丽娘嫣然一笑:“我想雷参军还是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雷虎冷笑:“来人,把方丽娘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
我心头一惊,我并不想有人为我逃婚的事送命。丽娘再厉害,不过一介女流,怎么经得起这些人的折磨。
眼看两个士兵走过去,一把抓住丽娘的胳膊。我脚步向外移动,几欲出声。
忽听一个声音,漫不经心道:“是本王请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