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军大营
北茗逸总算如愿以偿登上了皇位,只是当下情形而言,胜负尚未定。
“你不是说老四死了吗;恭亲王那老匹夫不是在你手中么;四快血玉都在,南军如何就跟西军一起反了;料事如神的雪长老,你倒是说说现在是怎么回事?”上好的环子被掷到地上,透明的碎片散了满地,新帝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望着银发老者。
雪胜虽不胜气恼,然而,与北茗逸合作之前他已经知道此人的心性,此时大怒当是必然,若自己与他一般计较,早就改投他人了。“逸皇不必动怒,个中曲直,怕不一定如我们听到的那么差劲,待老朽查明之后再定夺也不迟。”
盛怒的北茗逸哪还听得进此人的话,睥睨的眼神扫过,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离去的身影尚未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老者脸上的笑容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犀利的眼神阴鹫冰冷,轩身,已有二人候在那里。
“你们速去查清楚西南两军是怎么回事,明日之前给我确切的答案。”
黑影屈膝一拜,融合在幕色中。
西南联军主大营,漂亮的年轻将领们沉默着,似有什么商量不下。
“你们确定残……姐姐没事?可我怎么听说她被‘夜’和‘影卫’联手攻击,已经……已经……”不可掩饰的失落、恐惧。
他还只是个孩子,虽然空口无凭地让西军将领相信了他是崔护独子崔阳,也成功说服五万人揭穿假崔护,起兵拥护四皇子,他的坚强却是因为有个信念支撑:他想变强,强到可以保护残歌,保护最亲的人。听闻可靠消息说她死了,如今又听说还活着,难免会多一些疑虑。
“小子,连我都不信了是吧!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穿着军服的缺玉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许英挺,若不是他关心则乱的表情,还真有大将军的气势。貂蝉于他也算是朝夕相处的姐姐了,看着他的成长,不禁从心里感到高兴,只是没想到一见面,这家伙就只顾着问残歌的情况,还对自己的话有置疑,心中不快。
虽然丢脸,不过,好吧,她承认她是在吃醋。
银发男子一直斜倚在帐门口,静静的凝视夜空,微风许许,扬起缕缕亮发,“你们不用争了,事实如何,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夜冷如水,月皓银盘,远处隐隐约约有黑色在匍匐。
帐中人们暗自讶异,不知何解,却也懂问也是白问。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归来的兰若明异常沉默,偶尔一两句话也是极短的,唯一知情的碧彦辰也是对此缄默不语,让人无从得知。今天一口气说了三句话,实属不易,至于发问,还是不要了吧!
“粉单姐,你确定哥……姐姐还活着?”这小孩子,一提到残歌就开始有点脑子范混,总也放心不下。
“玉儿不用急,你姐姐好着呢!”帐外飘来干部净的声音,不大,却很惊人。
抬眼,青衫已掀开账帘,走进帐内。竟然真的是北茗臣,传说中死在方山的北茗臣。
“四皇子……”
“茗臣……”
不约而同的惊呼。
虽然是皇子,是这次大军所扶正的对象,在某些人眼中,却不如何重要。
“你说姐姐还活着?”略显单薄的将军上前一步,拉住青衫。
没人回答缺玉的问话,暖玉刻扇骨已然敲上人头“臭小子,怕我死不了揍你是吧!”
人未到,声先至,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额头上红红的包冒了出来,只是那声音,比任何良药都有郊,他并没觉得疼,只是心中没缘由的高兴。
定睛一看,果然是残歌,她的慵懒的声音,她特有的笑容,她习惯性的拿扇骨敲人……那一刻缺玉发现,原来能被人敲也是一种幸福,念及此,大大的笑容扯开在脸上。
“完了,这小子给打傻了,还将军呢!”残歌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很不客气的走到主席,捧起茶就喝。
“那你得陪我一个好将军。”北苟臣也就势坐到主位,箫的一端在黑袍“男子”头上一点,或许他们不自觉,看在旁人眼中这个动作甚是亲密。
银发雪衣眉头微皱,目光毫不避闪直视残歌,只是不动作也无声息。
“不许打哥哥,他伤才刚好。”战甲在烛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此子终究不是池中之物。
“小子,你护着哪个哥哥呢,就任由我被欺负?”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大拉力让原本气势十足的将军一个不稳,如某人所愿的摔到后面几上,脑袋上立马又挨了个结实的指蹦。
看着虽着黑袍却不失袅娜,美目含情,离脸面不过半寸的瞳,休得红了脸,眼睛鼻子手脚都找不到了放的地方。
“弟弟啊,你倒是说话啊,姐姐我来好半天了,也不懂得叫一声儿。看着我被欺负也不出手的啊,你功夫不是很高了么?如今还当了将军,以后姐就靠你啦,千万别不要姐啊!”嗲嗲的娇羞音,听得一帐大老爷们浑身鸡皮疙瘩。
温香软玉怀中的缺玉更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残歌突然从哥哥变成姐姐已经让他很难转过弯来,这会儿这样的撒娇,不经人事的小玉儿怎么受得起。
见怀中小人儿挣扎着要起身,美人儿嘴巴一扁,扇子挡住半张脸,略带哭音的指控随之而来:“这才多久啊,昔日我那乖巧的弟弟去哪儿了,见面也不懂得叫了,想抱也不给抱了,心寒啊!”
“不,不是这样的,我,姐姐……”最后两个字低如蚊蝇,俊颜却因此红了个透。
“唉,还是见不得人。”扇子的抖,似乎很伤心。
“姐姐……”这一次,响彻整个军营。
扇子还是在抖,越来越严重的颤抖。
“姐姐,我,我已经叫得很大声了,你别伤心,玉儿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想法,玉儿天天都想着见你,玉儿跑出来也是想帮你,玉儿……”
再也忍不住,名贵的暖玉扇就这样自由落体到地上,黑袍人伏在桌上笑得不气不接下气,空出来的手使劲揉着肚子。
再一看帐中,除了仙人若明,不论王公贵族,将军才子,全都很没形象的笑翻了。缺玉想挣脱跑开,奈何某歌虽然笑到肚子疼,手劲儿半点儿没减,他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们笑。
昨晚折腾到那么晚,一觉睡到大中午,残歌也不去理问其它人的情况,黑瞳扫视四周。军营虽漏,丝毫不影响快乐的心,大厨有些日子没有动手了,手上功夫都生疏了。换了身材质较差的衣服,将伙头军赶出的灶头。
见残歌从主将帐中出来,又长得美俊非凡,伙头军再不济也知道来人身份不一般,哪敢让她下厨。
只是来人看起来笑眯眯心情不错,脾气上好,谁知道下手如此……
三条华丽丽的抛物线自伙房灶间径直划向营边小河,顿时河水四溅,多出了几条大鱼。间声起来的士兵不知道里面是何方神圣,只得将伙房团团围住,却不料异常吸引人的香味从里面源源不断的传来,不自觉的就开始听见有吞咽口口水的声音。
“缺玉,盘子伺候……”嗓音是清悦的,说出来的话嘛……
话音刚落,锦衣人拿着盘子一闪而过,还没待他样有所反应,端着菜的少年已经绕过众人,向主帐奔去。
“是崔少将?”有人不确定的小小冒了一声。
似乎、好像、也许、大概、可能……是吧!
让崔少将端盘子的人,要这么围着么?
手中的兵刃放下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离开。
如此香味,行军打仗难得闻到一次。
约摸半盏茶工夫,缺玉和几个俊美的公子出入了几番,里面终于消停下来,悦耳却又不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
此话费解,暂时无有敢动,静候观望。
“没人进来就叫你们的世子和少将来。”略带愠怒。
就算再不愿意这回也得进去了,领头的中士颇有英勇就义的样子,抬头挺胸,为自己壮胆,进去了。
“啊……”
一声大叫响彻去宵,接下来是万年沉默。
外面的人不知所以,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再去一探究竟,亦不敢去主帐报到。
此时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长身而入,等待中的惨叫并没有来,而是进去的两名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缸慢慢出来,后面跟了个一身黑衣的美貌青年。
“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被青年一喝,始有人恍然大悟,快步不前帮忙。
缸揭盖前,青年指着抬缸的二人以及最开始上前帮忙之人:“你们叫什么名字,现任什么职务?”
原来初进之人是一个小中士,名叫树芽,后进清秀小生姓张名剑,最后一人叫刘牛。
“树芽是吧,胆大敢为人先,且知道为了兄弟身先士卒,当先锋将。张剑一看是个读书人,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秀才当兵,乱来。至于牛牛,机灵,玉儿身边正好没有你们这样的人。弃了原来职务,回去换身干净衣服,一刻之后到主帐来。”不给发问机会,也不解释,转身就走。
快至主帐前,也没回头,身后插着的玉扇区不知什么时候抽出来了,只一开,诺大的盖自缸上滑落,诱人的香味再度飘出:“一不小心将你们的伙头军丢到水里去了,这些是你们的餐食。刚才点到的几个赶快啊,本少没心情等人。”
虽说此人是主帅的人,可是也不能这么嚣张吧,厨房可以适当给你用,人可以适当给你使唤,怎么军内职务也可以随便给你安排了么?
“公子留步,他们三个怕是不能随你进去了。”看似彪悍的汉子开口道。
一个脚已经跨进主帐内,听此话身形一顿,没精打采的回过身来,说不出的散漫撩人,美目稍闭,黛眉轻挑,朱唇微启:“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汉子一征,随即回过神来,不卑不亢直视道:“是,军内职务,非同儿戏,公子许是贵客,却也无权定夺。”
锦袍踱着步子慢悠悠转回来,玉扇搭在汉子下巴上,唇角含笑,样子十分轻佻无礼:“长得够壮实,面皮儿也不错,叫什么名字啊,跟了公子我可好?”
这是哪出跟哪出啊,在场人无不惊讶,何方妖孽,公然到军营中瞎折腾,连副尉都不放过,看这架式,是调戏?
“在下是西军副尉袁枚,职责是保卫一方安定,不是小丑,不能跟公子走。”刚才还微红的脸瞬间恢复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大义凛然,让人生畏。
“啪啪啪”鼓掌声传来,回首一看,主帐外什么时候站满了人,不仅西南两军将军和前几日见过的气度非凡之人,还有一个青衫男子,年纪不甚大,却自有一股王者之气。方才鼓掌之人就是他。
“好一个副尉。歌儿,你也玩够了吧,一身油烟味这会儿不嫌难闻啦?”前半段充满赞赏,后两句柔情似水,是听错了吗?
懒懒的收回手,悠雅的转身:“这四个人你不能动,给我留着自有安排。午餐帮你们准备好了,要吃请便,不吃拉倒。听说这后山有温泉,让几个人给我把山脚封了,本少要去沐浴更衣,不许有人打扰。”
好大的口气,这些个武夫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没有半个人敢动。
“没听见么,还不去。”稍显沙哑的声音,很有威严,小玉儿也快十三岁了,变声说明快长大了。
卫班几人接到指令,埋头去执行了,跟着少将这么久,很少见他着么重视谁,这个黑衣青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各位还是先就餐吧,一会儿凉了可不好吃了。香格里拉大厨给军营做菜,恐怕也就这一次,好好珍惜啊!”示意大家开饭,几人也相继回了主帐,留下一群人暗自揣测。
外间响起了惊叹,苦当兵生活何曾有过如此美味。
里间还未开动,残歌亲点的几人已来到帐外,北茗臣让进他们:“坐下一同用过午饭,后话等歌儿回来再说。”
几人啊里敢坐,忙推迟。
“四皇子赐座,你们谢恩入坐就好。”碧彦辰发话。
一听四皇子,几人急忙下跪请安请罪,哪还有心思坐下同席。
“你们不必这般,歌儿既然挑中你们进来,想来有事,也就是她的客人,不分主仆,只有宾主。”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树芽带头,“既然四皇子这么说,我们再忸怩倒像个娘们儿,各位大人别怪,小的没什么文化,说话也不好听,既然大人不嫌弃,小的就不客气了。”
语罢,挑了个近的位置,三人也随之一一入席。
“不必拘泥,饿了就吃吧,管饱。”
与传说中的四皇子同席,文人张生当然很斯文进食,恐怕这是习惯;刘牛机灵,不算粗鲁也不文雅;袁枚算是小领导一个,如今这般大头面前,免不了拘束;只有树芽,风生水起的海饮狂扫,自然的样子,逗乐了几位公子。
“这位兄弟的吃像倒是和某玉刚到客栈那会儿有点儿像。”华美的黑袍不知何时闪进来,竟然没有听见掀帘子的声音。
四人不明所以的抬头,缺玉臊红了脸,他知道残歌在说他,小嘴一撅:“姐……哥哥,你还记得这些……”
故意拿扇子敲头:“呀,我人错,我们玉儿现在是将军了,臊不得臊不得呢!”
惯常的尾音,她越是这么说,缺玉越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哥哥……”
四人何时见过撒娇的崔阳,在他们印象中,少将虽小,却很有担当,不肯露出丝毫弱小,哪怕与假崔护一战重伤也不曾喊过一句。此时的他竟然完全放下戒备,和黑衣男子撒娇,才发现其实他也就是个孩子。
话间,残歌已然走到主席,坐到缺玉旁边。纤长的手勾起稚嫩的小脸,“看吧,我们玉儿大将军害羞了……”
忍笑是个很辛苦的事,不过可难也得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