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掌医很委屈,一个女掌医说道:“殿下,我们可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要打奴婢?”
“孤为什么要打你们,你们到现在为什么不治疗碧儿?是不是看热闹看得很开心?是不是你们也妒忌碧儿?”
三个掌医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将眼泪汪汪的碧儿扶进内殿。
李威又冲着掌管内宫印绶的掌书说道:“去将司闺的印符拿过来。”
掌书觉得不妙,犹豫了一下,但不得不将曹司闱的印符拿来。李威道:“从今以后,碧儿就是新司闺了。”
司则嚅嚅道:“殿下,虽然曹司闱做错了事,但这样处罚不太好吧。”
内宫之中,李威有决断之权。按制度,曹司闺确实是有权处罚碧儿的,李威也有权对内宫人员调动安排。但毕竟是人情大于法制,所以曹司闺做错了事。李威也不好随便就将一名从六品的司闱替换。
李威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这名司则,到现在他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呆在东宫时间越长,知道的越多。比如当初拿五百匹绢,也不算重,可是从司则到掌藏多次进言。碧儿怕李威生气,也遮掩着。事实不然,掌藏这样做,有大义,毕竟李治自己也不奢侈,可与制度一样,李威用这绢做什么的?修复父母关系,父母关系都恶化了,太子位置还能保住吗?
不要说五百匹绢,就是一千匹绢,也要立即拿出来。
说到底,因为李弘的不太管事,与这群仆役疏远,仁爱可欺,让这群人得意忘形。但李弘这个书呆子,居然用自己柔弱的胸膛去堵老武这门大炮,根本就想不起来,甚至连贿赂的花样都不会去做。更不会锻炼身体,使身体好转,让一群人眼红碧儿。
知道真相后,李威同样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一群小人罢了,他现在主要是如何让武则天开心。没有想到这群小人,胆子大到居然向碧儿下这个狠手,这才变得雷霆大怒。
司则吓得不敢吭声。
李威又道:“正好内宫各种编制未满,按制度应当有两名司则,你叫什么名字。”
指着那名告密的刘姓宫女,她惊喜地走过来说道:“启禀殿下,奴婢名叫刘群。”
这群狗奴才让他寒了心了,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好,刘群,你从今天起就是第二名司则。掌任起,给孤立即将账目清查一遍,孤对这****小很不放心。”
一干人听了这句话,脸上全变白了,特别是一些女宫。
李威看着这群吓变了色的仆役,又看着地上嚎叫的司闺。心中想道,既然身为皇太子了,肺结核也在好转,就没有必要垂坐等死。那么从先内宫开始整顿吧。
刘群立即伏下,大声道:“奴婢多谢殿下厚爱,一定会替殿下办好事的。”
“你对孤很忠心,这是你应当得到的。”忠心未必,她告密也是为了贪功,可没她告密,今天碧儿不死,也剩不下三分命。也是在千金买骨,向其他仆役立一个榜样。恩威并重,才是奴役手下的良药。至于查账,其实贪污了多少,李弘不注意,同样也不计较。这将是为接下来一系列人员调动,以后父母追问下来,找一个借口的。这群奴才无法无天,更不要说偷腥了。
这时候一名太监跑过来,说道:“殿下,碧儿喊你过去。”
走了过去,碧儿正躺在床上,全身是伤,所以三名掌医不得不将她衣服脱光了,看到李威走过来,碧儿想到自己裸着身体,脸上微微泛起红意。不过这时候李威看到她遍体鳞伤,连一对粉嫩的小Ru房上都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还有两道血痕拖到她的耻处,连那缕疏疏芳草的上端都拖着血珠,一点色心也没有了。
躺在床上,就象一只受伤的寒号鸟,在呼啸的寒冬北风中瑟瑟发抖。
心痛地走过去,说道:“孤得到消息迟了。”
碧儿脸上却挂着笑容,开心地说:“殿下,你能对奴婢如此,今天奴婢就是被打死了,九泉之下也高兴了。但殿下啊,现在多事之秋,按照律法,皇太子未立及未即东宫,其宫、坊、寺、府之犯罪者,皆断于大理寺,殿下,你只能杖打下人,可不能将下人真的打死啊。”
李威心痛地摸着她的小脸蛋,可怜的小丫头,自己吃了这么大的苦,居然还在替自己着想。他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不过碧儿这样做,终于使他懒散的性格,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与动力。
还是听了碧儿的话,饶了那个曹司闺一命,但也打得七死八活。
李威这一次发怒,终于在内宫中浇了一盆凉水,使一群太监与宫女头脑清醒过来,太子始终是太子,那怕是一个病太子,也是一头猛虎,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可这才是一个开始。
一会儿,刘群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嗫嚅道:“殿下,那个账,奴婢没有能力查。”
“你带孤看看。”
来到库房,看到架子上一大堆账册,原来那名司则以及几个宫女眼中闪着讥讽,正在看笑话。
李威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悔改。”
然后问刘群:“你是如何算账的?”
来到这时代好多天了,只顾看经义,对此事也没有注意。
“用筹算的。”刘群说着,拿出一根根小棍棍出来。
“那为什么不用算盘?”
“算盘?”刘群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殿下,你是说算珠。”
天知道这时候是算珠还是算盘,李威道:“你先将它拿过来给孤看看。”
“殿下,你等等,”刘群一路小跑出去,一会儿拿出一个类似算盘的东西,也有上下格,只是上一下四。
“为什么不用它?”
“这个不方便,不如用筹算。”
“你去喊人改进一下,改成上二下五,回来孤告诉你一个方法,珠算时很迅速。”
刘群忽信忽疑,再次离开。东宫就有工匠,改进这个很方便,一会儿带了一个成型的算盘回来。
李威已经将算盘口决写了下来,拿到她手中,说道:“看看这个,你再试试。”
刘群拨打了一下,手法还很生疏,不过好处还是能感觉到的,至少比用这些小棍筹用起来方便多了。她欣喜地说道:“殿下,这个方法好。”
李威提前弄出来成型的算盘,是为了查账,都没有想到它带来意义的自觉。刘群更没有这个眼际。于是成型的算盘与完整的算盘口决提前好几百年面世了。
李威又说道:“我再告诉你一套查账的方法。”
画了一张表格,传授了核对法与调节法查账的技巧。
刘群还在笨拙的学习,但精明的司则,这一回脸色真的变了。
看到她的脸色,李威更加心知肚明,走出去,喊了几名卫士,看守库房,直到账目查清为止。
这无疑是断定了某些人最后一丝想法,那名司则已经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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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内宫账册很多,再加上刘群笨拙的查账能力,没有一段时间是没有结果的。
但这次查账,无疑使内宫中某些人惶惶不可终日。
李威本人倒没有在意,虽然是一个空架子太子,与这些奴才毕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如果能有几十个人做他贴心的帮手,他不戒意马上就收手。
一天过去了,碧儿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次不但打得厉害,也将她吓坏了。说到底,还是一个半大的小孩子。
轻轻地替她拽上春被,走了出来,一大群正在说话的太监宫女看到他,全部安静下来,低下头,不敢作声。
李威厌恶的冷哼一声,正在上崇文馆。忽然外面禀报刘仁轨拜见。
“请,”李威说完,自己儿却迎了出来,来到大唐,什么戴至德啊,什么杨思俭啊,他真不知道,但刘仁轨却是如雷贯耳。不过为了防止父母亲产生不好的想法,在延英殿里,他也没有敢多攀交情。
两人见了面,请进内殿,坐下。
刘仁轨朗声说道:“老臣听到殿下写的那首诗余,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哈哈,写得好啊,就象写出边关将士的心声一样。”
说着摸了摸额角斑斑的白发。
“刘将军,过奖了,诗赋终是小道,边关将士为了大唐基业,为了百姓平安,在边关浴血奋战,这才是真正的付出。象刘将军,从东到西,一生纵横万里,这才是孤最敬佩的人。”
但心中却是疑惑,这首词怎么传到他耳朵里面了?
一句话挠到刘仁轨心头的痒处了,不由失态地抓耳挠腮,越看李威越是顺眼。
蹩了大半天,才说道:“还是太子是我们这些武人最理解的人啊。”
“应当如此。”
李威越是谦和,刘仁轨越是喜欢,他又说道:“太子可喜欢围棋否?”
“谈不上喜欢,不过偶尔也来来。”
“我们手谈一回,如何。”
“敢不奉命。”
“太子谦虚啊,”刘仁轨捻了一下长髯,感慨地说。
太监拿过来一副玉石围棋,却是刘仁轨猜到白,先行。
这玩意儿,李威前世也经常来,战力尚可,不过离那些大国手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但唐朝棋手棋力弱(在写《玩唐》时,一位清风八段国手如是对我说),刘仁轨棋力还行,但也不能称为唐朝国手级别。
而且这时候下棋讲究彬彬有礼,只是下了几十着,让李威凶狠的杀着刘仁轨不知如何应付了。不服气地叫起来:“太子殿下,文明,文明,你下棋太无赖了。”
看到这个鼎鼎大名的老将军吃瘪,李威也乐了起来,停了下来,说道:“刘将军,孤问你,下棋是不是与行军作战相仿佛?”
在汉朝时,围棋因为争强好狠,为士族所不鄙,后来曹操发现围棋与行军作战性质类似,这才广为流传。李威这一说,刘仁轨还无从辨解。
李威又说道:“行军作战,奇正相辅,以正为主,以奇为辅,这样兵法才富有变化。如果一味以正为主,大军呆板,是不是容易被敌人攻破?比起刘将军数次大胜所用的种种,孤这个棋风算不算无赖?”
刘仁轨又哈哈乐了起来,将棋子一推,没有办法下了,再下,有可能到中盘时就崩盘了。但李威数次夸奖,让他开心不己。
说道:“太子殿下,老臣马上就要离开长安,回陇州了。”
“哦,那么孤提前在这里祝刘将军一中顺风。”
“太子,别用客气,好歹某家还担任着一个左庶子的职位。不过老臣前来,不是与你下棋的,”说到这里刘仁轨悄然四下看了一眼,看到太监们都站在远处,低声说道:“老臣听闻了东宫发生的一些事情。”
李威立即正襟危坐,刘仁轨指的事情肯定不会指他整治内宫的事,相比一个东宫,内宫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机构,就是自己将内宫人员全换了,也未必放在他心上。那么只剩下……
刘仁轨继续说道:“上屋抽梯,人小力大。”
上屋抽梯的掌故,李威知道的,指的刘琮怕后母害他,向诸葛亮请教的那段故事。但人小力大,就有点不明白了。可是刘仁轨是一位智者,不然不可能百战百胜。而且他担任朝廷重臣多年,比自己一抹黑,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但不能问,这何尝不是刘仁轨对自己一个考验,如果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也不值得他出手指点了。
刘仁轨又说道:“太子英明,老臣很欢喜。”
作为一个臣子,说出这句话,已经等于变向,以后支持李威。就象秦琼、程知节效忠李世民,候君集效忠李承乾。有好处也有坏处,但李治与武则天此时正值壮年,这时候支持李弘,无疑是坏处远远大于好处。
当然,只是一句话,离支持还很远,不过朝中有几个刘仁轨!
李威脸上露出激动。
刘仁轨压了压手势说道:“太子,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嗯。”
刘仁轨这才大声说道:“太子殿下,老臣告辞。”
将刘仁轨送出门口,李威才觉得压在心头上的浓云立即疏散了许多。暗暗地挥了一下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