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玉抬头望着叶聆风,眼有疑问,叶聆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云九霄只注视了叶聆风一会,便也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叶聆风将何清感激的神色收在眼里,望着窗外暴雨如注,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压抑。
他为什么这么相信何清兄弟二人,只是因为他注意到了,何清与林东掩藏在袖口下十个手指的指尖皆是圆秃秃的,手掌之中,隐隐还可见无数划破的细小伤口。
他说他们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来挖掘通道,并不是一句妄言。
一直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信念便是要逃出去,他们被掳是在三个月前,也就是说,从被迫做了碧玉的男宠之后,他们就在计划着挖掘通道逃生。
两个灵力被封的男宠,日日活在屈辱当中,元阳日渐被吸取,身子越来越虚弱,到了最后,眼看通道即将被打通,身体却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没有力气完成逃生的壮举,心中该是如何愤慨难平。
也许,他们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就有数,正因为知道命不久矣,所以才分外执着,在发现叶聆风三人也许可以助他们逃出生天后,便义无反顾地想来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甚至不惜以血禁为誓,只求能逃离碧玉妖蛇的禁锢。
叶聆风忽然觉得心底很凉,眼睛很酸,他以前一直淡然处世,认为修仙是逆天改命,认为永恒的岁月太过凄清,他羡慕凡尘俗人,无知而无畏,平淡隽永渡过短短一生。
可是真正来到俗世间,他又深深领会到没有实力的可怕之处。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强大便要受人欺侮,任人鱼肉,你将无法保全自己,更无法保全自己的爱人,然而更加可悲的是,如果说连你自己的安全也要爱人来保全,这种撕裂人心的痛楚与绝望,不甘与屈辱,简直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自尊。
叶聆风忽然打了个冷战,很讶然于自己居然想得这么深远,似乎有点接近于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强迫自己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他淡淡一笑,道:“趁现在雨下得大,我们得赶快出发。”
白小玉扶起云九霄,问道:“云姑娘,你还能走么?”
其实云九霄的胸口一直在隐隐作痛,但她怕牵连到大家,便也咬牙强忍了,表示自己可以跟随不会拖了后腿。
何清打开房门向外看了看,其时窗外风雨如晦,早已吹熄了廊间的挂灯,房外是黑漆漆的一团,隔了数步便看不清人影。
何清倒也谨慎,在门口守得一会,这才招呼其余四人出来。
风雨实在太大,在山庄内值守的小妖们偷懒,早躲在了干爽的地方避雨,五人一路行来,倒也没遇上什么人拦阻,眼见行程顺利,湖泊就在前方不远处,大家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但仍是不敢松懈,悄悄借着花木假山遮掩身形,向湖泊靠拢。
快走到湖心亭的时候,林东一时不慎,脚下踢到了一块小石子,小石头受力,骨碌碌便滚到了湖心,发出扑通一声响声,岸边角楼里防守的小妖听到了动静,立刻喝问:“是谁!”从角楼上一跃而下。
五人反应极快,连忙快速向前,闪进了亭子,扑地卧倒。
白小玉指尖跳动,捏了个法诀,指尖的一片树叶刹时化为一头硕大的灰鼠,吱吱叫着冲了出去,小小的身子在雨地里奔跑,慌不择路,竟是直接朝那小妖撞去。
那小妖咦了一声,原来是个老鼠,登时松了一口气,戒心既去,馋心便起,脚尖一勾,已将那头无辜的老鼠踢了起来,牢牢握在掌中,灰鼠吱吱乱叫着挣扎,那小妖却是哈哈大笑,只将灰鼠往嘴里一送,喀嚓一声咬掉了它的脑袋。
她狞笑,上下嘴唇翻飞卷动,毛发血肉顺着嘴角不断流淌,,竟是生生将这头老鼠给吃掉了,白小玉与云九霄潜藏在亭子内,恶心得差点没吐了出来。
树叶之上有着白小玉随手施下的符咒,以她五百年修为,虽然不及蛇妖碧玉,但收拾这个才化成人形不久的小妖却是绰绰有余,小妖吃了灰鼠之后,符咒发作,只勉强撑到爬上了角楼,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睡了过去。
何清与林东对望一眼,脸上露出喜色,从亭中现出身形,指着湖中一处荷叶所在,低声道:“从这里下去,便是地道入口。”
为避嫌疑,他主动第一个滑入了水中,林东随后轻悄悄地下水,兄弟二人在水中摸索了一下,这才探出头来,道:“你们也快点下来。”
白小玉脸色有点发白,她是陆地动物,害怕水几乎是一种本能,叶聆风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手心冰凉,轻声:“你别怕,有我在。”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滑入了荷叶之下。
云九霄哈哈一笑,最后一个跃入了水中,她身姿曼妙,轻若无物,跃下之时,只激起了一小团的水花,当真如一条滑溜的鱼儿一般,不着痕迹。
白小玉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羡慕地说道:“云姑娘,你的水性真好。”
“那是当然。”云九霄笑得得意,“你别忘记了我是天山莲心宗的人,自打会走路起,我便会游水了。”
五人紧挨着在水底潜行,这个地道起初挖得甚是平整,两旁泥土明显还经过整理,但越到后来,地道越是窄小,挖出的泥土也不及夯实,五人一经游过,湖水便混浊起来,使得一行人前进更为艰难。
五人中,云九霄和白小玉皆是数百年修为,憋一段时间的气自不在话下,叶聆风的仙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充沛,更是不惧潜水,只有何清与林东兄弟二人,游到地道尽头的时候,脸色已经青中发紫,眼珠凸出,明显憋气已憋到了极限。
怪不得这条地道只挖到此处便不得不停止,人力有时而尽,灵力被封的兄弟二人能坚持挖地道挖到此处,已是竭尽全力了。
白小玉脸上一热,适才自己居然对这兄弟二人有所怀疑,不由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伸出一只手抵在何清背心,源源不绝输入灵力,云九霄则协助林东输入灵力,何清和林东正自强忍着难受,得她二人输入灵力,精神一震,窒息的感觉登时缓解,呼出一口浊气,胸臆之间明显好过了许多。
水底之中不便言语道谢,只得以眼神示谢,白小玉做了个鬼脸,甜甜一笑。
白小玉和云九霄输了片刻,估摸着二人已能支持一段时间,便收回了手,白小玉取出峨眉刺,云九霄则祭出一朵莲花,同时凝神,开始挖通地道。
怕惊动蛇妖,二人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挖掘一段,便停下,为何清与林东二人输送灵力,叶聆风负责放风,顺便拨动独幽琴,他们此时是在湖底,外面又是风雨交加,只有小心谨慎,也不惧怕琴声会惊动碧玉。
在他静静的弹奏之下,白小玉与云九霄均觉体内暖流阵阵,不断有新的灵力补充进来,劳累一夜,精神非但没有觉得疲倦,反而越来越振奋。
何清与林东眼见多日心愿即将得偿,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
地道是斜而往上的,起初只要略微一挖,水便会漫进来,但随着地势的起高,水渐渐地不能再渗透到地道中,挖通最后一块屏障时,白小玉和云九霄踩着满脚的泥,第一个探身出去,站到了地面。
其时月过中天,东方晨曦微露,幽静的山林中,不知名的虫儿浅吟诵低唱,山风吹过,树木清香,簌簌秋叶落了满地,深秋景致,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