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仙门论剑大会日期将近,接天宗门下弟子修行更为勤勉,人人都渴盼着能在论剑大会上一飞冲天,出人头地,既能展现自身实力,又能为师门挣得荣誉,而观之小竹峰上,却仍是一派平静,并未因这个重大日子的到来,而与平日有丝毫不同。
叶聆风照例养花种草,烹茶赏花,闲时还会抱着白狐,静静坐在门首的花树下,看那一池清流在晨风中轻漾,若兴致好时,还会净手焚香,弹上一曲清心普善咒,他的琴声与他的人一样淡泊雅致,若絮丝若清风,仿佛九天玄乐谪降人间,又仿佛静夜星沉,月光在湖面上浮掠飘扬,那琴声之缥缈空灵,几乎令人悠然而醉。
白小玉过着这样恬淡安宁的日子,又有心仪美男相伴,快活得简直要乐不思蜀了,晚间与炎华提起叶聆风不复人间所有的天外仙音,兴奋得整张小脸都在发着光,那小子闻言一惯不服气,伸出一双纤纤手,仰着脖子撇撇嘴道:“小玉,其实我也会弹琴。”
“你会弹什么?”白小玉随口问,桃花树下那一曲清心普善咒,余音仿佛仍在她耳边萦绕,丝丝缕缕,伴着风过落红,拂了一身还满。
炎华想了半天才一昂首,傲然道:“我会弹秋风辞。”
秋风辞是最简单的一首古琴入门曲,无甚技巧,纯粹是启蒙音乐,音色平淡无奇,那里及得上清心普善咒这种上古名曲,指法繁杂,乐音起伏三叠,宛如曲径通幽,白小玉万万没想到炎华所谓的会弹琴,竟然是只会一曲坊间三岁女童都会弹奏的秋风辞,一愕之下,忍不住噗嗤大笑,揉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腰,炎华瞪了她好几眼,她才勉强止了笑,正色道:“秋风辞乃上古名曲,想不到炎华竟然也会弹奏,不知我几时有幸,能听炎华弹奏此曲?”话一说完,捧腹又笑。
炎华囧怒,然而目光扫到地上零乱的鸡骨,心思一转,又有了主意,他伸出双手来左看右看,又好整以暇轻轻一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这才用带了几分惋惜的神情说道:“自从这十数日来每日为小玉烹食鸡肉,手指竟粗了不少,我这双手还得留着弹奏秋风辞,可得好好保养才是。”遗憾地一摊手,“如此,自今日起,每日的烧鸡,还是免了吧。”
那里有变粗了,白小玉瞪着他修长优美,若凝脂般的无瑕双手,无语。
各人自有各人的长处,虽然炎华不会弹琴,然则他烧鸡的水平可不是盖的,白小玉从心到胃,早已被他出神入化的手艺收拾得服服帖帖,此刻被他抓住了软肋,那里还敢再取笑他,只得涎着脸凑过去,笑道:“好炎华,别生气,大不了等姐姐我好了,传你几招高级术法。”
“这还差不多。”被她这么顺毛一摸,炎华得意地笑了起来,不过瞟了一眼白小玉的腰腹,眉毛又一挑,摸着下巴正色道,“不行,还是不能再给你吃了。”
他那毒辣的目光在白小玉的腰腹上不怀好意地转,分明是取笑她这十数天被他喂胖了,白小玉纵是狐身,自认尚还曲线窈窕,听他触动女孩子的大忌,那里还忍得住,抬起脚来在他屁股上用力一踢,斥道:“敢取笑你家姑姑胖了,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炎华被她踢中,夸张地惨叫一声,在她下一脚踢来之时,敏捷地翻窗逃走,临走还不忘回头对她做个鬼脸,白小玉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但转眼觑见他那身妖娆的红衫后面,赫然印着自己几只大大的油腻小爪印,瞧来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心情不由大好,哈哈大笑出声。
夜静月明,窗外花木葱茏,叶聆风坐在远处的花树下,聆听着从白小玉房间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举起身边的酒杯,仰头饮尽,唇边眼角的笑容缓缓展现。
月华轻泻,风拂树影,暗香浮动,花丛中的叶聆风,携着那抹缥缈的笑,美得恍如一幅静默的画。
自从救下这只小白狐后,小竹峰,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多了丝人气,也多了些笑声。
所以明知这只小火狐夜夜来他小竹峰,他却也从不加阻止。
这样的日子,很温暖,那怕只是做一个旁观者。
悠闲的时日总是过得特别地快,到了仙宗论剑大会开始那天,白小玉早早醒来,在院舍内溜达了一圈,却意外地发现,叶聆风不见了。
白小玉在小竹峰上转了个遍,果园,药圃,花房,菜地,那抹青衣身影,那缕淡淡草香,却是杳然难觅。
呆呆蹲在房舍外,一湾清流闪烁着金光,从她脚下缓缓流过。
她的心,也缓缓沉到了水底。
叶聆风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
难道他不要小竹峰了么,这半月来和睦相处亲密无间的日子,难道已经到了尽头。
若他不再归来,徒留下她一人,那她该怎么办?
反复思量,忧思如焚,莫名的后怕,让她惘然若失。
炎华倚在花树后,静静看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白小玉,一惯嘻笑不羁的脸上,浮现浅浅的失落。
不禁想,若我也突然那一天失踪了,她可会也如这般的担忧惶乱。
很快又摇摇头,甩掉失控的情绪,大步朝她走过来,蹲在她身边,笑容依旧灿烂,眨着眼,问道:“小玉,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炎华,白小玉眼中一亮,一蹦跳过去,急道:“炎华,叶聆风他不见了!”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炎华故作轻松,“他经常闭关练药,一闭就是十天八天。”
“是么?”白小玉将信将疑,心中担忧已然减了一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他比邻而居百余年,他有什么怪毛病是我不知道的。”炎华随口解释了,不去看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肩头,笑道,“走走走,不管他了,我带你去瞧论剑大会去。”
“不,我不去。”白小玉大惊挣扎。
“小玉,去了。”炎华可怜巴巴地瞅她,“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
“你是接天峰上的小霸王,只要你一开口,愿意跟着你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白小玉仍是拒绝,她倒不是故意拂他的心意,她虽然目前灵力全失,到底也是一只雪狐,论剑大会上多的是仙宗各首脑,人人生就一双毒辣的眼,保不定就有人瞧出她的原身,要知道因当年雪夫人之事,雪狐一族无论是在妖界还是仙界,身份都非常尴尬,若被人发现她的原身,只怕躲在小竹峰的逍遥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真的不去?”炎华忽然变了脸,低头看她,“为了我,你也不去?”声音中已是带了咬牙切齿。
“不去。”白小玉犹未发觉,想了想又加了句,“我要等叶聆风出关。”
“叶聆风叶聆风,你心里就知道一个叶聆风。”炎华难得地发了脾气,俊颜上乌云密布,脸色一片铁青,“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将她放在地上,再不理她,怒气冲冲转身就走,红衣飘飘,瞬间已是十数丈外。
“喂,炎华,你怎么说走就走?”白小玉莫名所以,朝他背影叫道。
那背影停了一下,重重地踏了一下脚,竟不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眨眼便消失在竹林外。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又不是故意不陪他去看那劳什子的论剑大会,居然一言不合甩她脸子瞧,白小玉小声嘀咕,算了,小孩子发脾气,不理他,过会子就好了。
白小玉很快就将这桩不快丢开,虽然炎华告诉她叶聆风是去闭关炼药了,但她还是有点害怕他真的会偷偷消失,左右无事,她眉毛一挑,乐悠悠蹦进了叶聆风的房间。
原来果然是她太情急了,叶聆风的确是去炼药,而且并没有不辞而别,外间的桌上有他留下的一张字条,言明最近在练制一种灵丹,于配方上有几处悬疑未决,需闭关半月好好研究,要白小玉安生呆在小竹峰上,尽量不要随意离开,并嘱咐炎华也要安份点,这段时间最好留在自己的洞府内,不要再来小竹峰。
他到底还是关怀自己的,白小玉心中一喜,泛起一丝淡淡的甜,既然难得来到了他的卧房,自是要好好参观参观,她坏心一起,呜呜一声就扑到了叶聆风的床上,嗯,他的床真舒服,与他身上有着一样的芳草馨香,白小玉开心地嗅着,抱着叶聆风用过的枕头,在他床上滚过来滚过去,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