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心泪眼朦胧间,依稀看见那蒙纱女子动作已然有些迟缓费力,白胡子老者手中黑玉珠子极速旋转,从这珠子里飘出诸多似烟似雾的白色烟气,芳香扑鼻,使人闻之欲哭,却不知为何物。
那蒙纱女子右手轻引,想要将那烟气引入白蛇嘴中,只是那白蛇头颅却是不住摇摆晃动,蒙纱女子一时也是没了办法,虽说在那白蛇头顶仍自灵巧飘舞,却也不过堪堪自保罢了。
洛心心中焦急,慌张之下眼神也不住地四下乱望,却是无意中看到陆氏怀中露出的七彩海螺,登时眼睛一亮,是了!这海螺本事摄人心智之物,想来对付那畜生或许也有些用处,竟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如一道紫光急冲而下,一把将那七彩海螺抱入怀中,擦也不擦便放于嘴边吹奏起来。
御兽驱虫之术在西荒算不得什么厉害的秘术,便是那十来岁的小孩子都多少会一点,只是现下这白蛇却不比寻常野兽,稍有差池,被这白蛇盯上,自是凶多吉少,更何况现下又在这地缝之中,一时无处可逃,怕是当真是要被碾成肉泥了。只是洛心此时却已然顾不得那么多,想也不想便吹出凄厉仓惶之调,却不料适得其反,那白蛇竟是比之前更为狂躁不安起来。
“你这丫头,可是来捣乱的?快吹些凝神静心之音,停了那鬼哭狼嚎的调子!”白胡子老头瞪眼说道,只见他此时脸上的胡子都被汗水洇湿,一根根黏在了一起,那模样瞧来倒是有些好笑。
洛心听了白胡子老头的话,立时止住气息,随即换了舒缓的声调吹奏起来。
说起来,御兽之术虽然简单,却也有诸多讲究、分许多手法。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御兽之术,不过是太古时期的一些原始村落为了方便捕猎,或是驱赶成群的野兽,又或是围猎落单的野物,从而制造出一些响动,方便捕猎罢了,后来偶然有人发现用动物头颅可以制作出发声器物,稍稍用些技巧,再略微加以练习,便可模仿出该种动物的声音来,既能吸引其同类,也能引诱其天敌,如此,方为御兽之术的雏形。后人又制作出诸多法器,几经改良研究,以世间兽鸟之声谱出曲子,方才有了现如今这御兽之术的雏形,只是百变不离其宗,其根本却是始终不变的。
洛心在那白蛇发狂之后不知撒过多少驱虫香粉,却是全无一丝作用,刚才见到那七彩海螺,便是立时要吹出驱赶之音,意欲将那白蛇赶入地缝深处,只是洛心却不知这白蛇来历,如此凶狂的白蛇,便是这世间最妖异可怖的声音也无法吓到它分毫,不过是让其更加狂怒暴躁罢了,若非那白胡子老者立马制止,后果定当不堪设想,好在洛心聪慧机敏,口中曲调登时一变,如那白胡子老者说的那般吹出凝神静心的螺音,加上洛心原本就精于此道,几个抑扬顿挫间,眼看着那白蛇身体的扭动便是缓了下来。
蒙纱女子身形已然是有些跟不上了,此时耳边却是轻轻响起洛心用七彩海螺吹出的曲调,心中为之一松,赶忙伴着那声音一高一低地吟唱着,蒙纱女子衣袂轻扬,高声吟唱,此刻听来却是如同仙乐一般,一时让人流连忘返。蒙纱女子见那白蛇动作稍缓,赶忙继续将黑玉珠子散发的白色烟气一丝一缕地缓缓收于掌心,待那烟气浓郁凝实些许后,便挥手将那团白烟赶入白蛇口中,白蛇这才安静下来,再不乱动,却只是轻轻吐了吐彤红的信子。
下方,林虎文化身的白虎在那白蛇身体盘起的一圈地方里出之不得,本就十分凶险,加之一条腿又被上方掉落的石块砸到,随后又接连被白蛇身体所撞,几番之下已然痛的快要昏厥过去,却又咬牙强撑,心里想着:断然不能让洛姑娘看到我如此没用的样子。仓皇奔跑躲避中,耳朵里却是响起极为动听悦耳的海螺声,心下燥气全无,澄澈无比,方要舒缓胸中闷气,又猛然瞥到那白蛇身体突然露出一道空隙,当下也不迟疑,急跃而出。只是方一出来却是看到洛心跌坐在地上,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来,也不知为何,此刻林虎文看到洛心跌坐于地上,心中竟是如刀割般心疼不已,以为洛心被白蛇所伤,立时朝其狂奔,及至洛心面前,虚影一闪,化为原本模样。
一曲吹毕,那白蛇复又安静下来,可洛心眼睛却仍定在那里,心下如小鹿乱撞,“砰砰”地跳个不停,直到看见一条白虎的影子从那里探出,方才放心,一时脱力以致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洛心抬眼望去,此刻那蒙纱女子竟也远远投来微微笑意,原本九分的容貌,这一笑之下也成了十分,虽轻纱遮面,只露眉眼,可就算未露真颜,也能窥见其姿容绝美,想来便是木婉儿也要逊色几分。
御兽本不是件难事,不过因为这条白绫素蛇为上古凶兽,洛心这番吹奏想来也是极为耗费内力,不光脱力跌坐于地上,便是拿海螺的手都微微发颤,再使不出力了。
“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究竟伤了哪里?”林虎文一脸关切地问道,甚至来不及察看自己的伤势。
洛心眼角轻扬,贝齿微露,刚要说话却是突然哽咽起来,想来便是见到林虎文安然无恙后竟喜极而泣。
林虎文瞧见洛心不仅未作回答,竟又哭了出来,心里更是着急,口中喘着粗气问道:“洛姑娘莫要害怕,到底是伤了何处?”
“你这呆虎竟是如此蠢笨,这姑娘哪里有伤,不过是心疼情郎罢了,你竟连这也看不出?”白胡子老者在一旁暗自说道。
洛心闻之也不争辩,竟是俏脸酡红,盯着林虎文久久地看着,眼波如春水,双目含情。
林虎文登时愣住,竟是目瞪口呆地说不出一句话,心中纷乱思绪如狂风暴雨般翻涌,是了!自己早该察觉到洛姑娘的这番心意,那若梦潭底的舍命相救,这一路走来的嘘寒问暖,那无双城的关怀备至,这种种的种种,当真要感谢这白胡子老者提点自己,不然自己这榆木脑袋还不知何时才能察觉,当下朗声大笑,心下畅快之极。
只是林虎文、洛心这眉目传情的功夫,却只听到一声惊呼,只见那白獐竟是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将那独角从先前断刃所刺之处复又刺了进去,当下白蛇又是一声狂吼,蒙纱女子猝不及防,从那白蛇头顶倒飞而出,口中鲜血四溢,面纱散落飘飞。
众人转头看着那怒声狂吼的白蛇和那被抛飞而出的蒙纱女子,心下俱是凉了半截。
白胡子老者脸上闪过诸多神色,不过片刻便是面色惨白,已无人色,口中喃喃自语,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