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薄宦江左,今春次儿德埏省视来署,携亲翁孙君梅叟观察书,并贻以《小螺庵病榻忆语》,盖梅叟思其女芳祖所作也。忆同治乙丑,余奉先太常公讳里居,始识梅叟,古之笃行君子也。闻其女芳祖贤,亟聘为德埏妇。及服阕补官,正拟为德埏举亲迎礼,忽于壬申秋接家书,妇已于六月廿九日,以弱疾死。余思妇之贤,痛妇之亡,亟请于梅叟,命德埏以礼迎栗主归,并其柩殡诸先垄。
呜呼!余当欲与梅叟握手言痛,一诉往事,而关河千里,觌面綦艰,今读《忆语》,不禁泪之涔涔下也。况余尝闻里党间,言妇幼读诗书,明礼义。当其时,梅叟尚未举丈夫子,妇之侍晨昏而承色笑,凡可以娱亲志,解亲忧者,无不委曲诚挚以尽其孝。事嫡母、诸母,咸得其欢心。故梅叟无子而若有子焉。赋体羸弱,虽有疾不使亲知。迨疾革,犹强笑语,思所以慰其亲者甚至。呜呼!可谓孝矣!倘使得赋于归,以其所以事父母者事翁姑,则宗族间岂不又啧啧称贤妇欤?奈何天之遽厄其年耶!岂寒门之不幸有以致之耶?
虽然,妇之贤孝,已彰彰在人耳目;又多翰墨才,得诸君子为之题咏,足传千古矣。梅叟其无悲矣。异日,余解组归田,与梅叟徜徉于稽山镜水间,班荆道故,永言亲戚之欢,则又余与梅叟之所乐也。
光绪丙子季夏,秦曾熙小芝氏跋于三湖官舍。
跋
越畹女史为予室孙宜人从妹,观察瘦梅先生女也。初予缔姻孙氏,有张姥往来两家,言先生艰于嗣,侧室王育一女矣,家慈为择乳媪。宜人来归时,甫离襁褓,每予往,必出询阿姊状。龀岁善风格,戚党咸奇之。
辛酉予避乱依先生,同居海上,宜人为予缀敝裘,时来习女红,视予如兄。越五载,予游京归,女史同予受经于曹文孺师。性独慧,课诵之暇,兼及诗词。自以闺阁笔墨,多秘之。先生相攸,得同邑秦氏子囗囗,温雅多隽才,字焉。惜壬申季夏,女史竟以弱死。病起,即发异兆,殆所谓神仙者耶?先生忆其病中语,录之成卷。篇中仅录《绝笔小词》,其余吟咏,多不及载。
呜呼!十九年中事,犹如一瞬,今先生老矣,女史亡矣,张姥犹时为予述往时携女史钗钿求家慈修饰,家慈恒乐为之劳。予不忍闻,而即此亦可以见女史之贤也。故附及之。
同治癸酉仲冬之月,同学兄胡寿颐耆仲甫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