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说得风轻云淡,走得闲庭信步,但得一众人面面相觑,却皆尽惊诧莫名。
许员外张了张嘴,想要劝呼延休要"逞强",但得见破千军面色平静紧随而出,他忽而若有所思,随后默然紧跟呼延出了门。
其实也不怪众人摸不透呼延如今修为的深浅,只怪呼延夫妻平素不喜张扬。虽说呼延一粒血珠能化作十万里圣土,但得那头一粒圣土血珠当初化作圣土时,仅开放了万里有余的圣土以供众民享用,其余九万里皆俱封闭。这封闭的九万里圣土,内中打算孕育万古荒森,栽培强横凶兽,以做磨砺后辈之用。
这头一粒至魔刀道圣土血珠,时隔万年至今,也不过只开放了四万里方圆。先前投放百粒圣土血珠,化作了千万里圣土,倒都用来孕育更为广袤的万古荒森,本待此番柳烟归来之后,再行一举开放出来。
哪曾想这阴差阳错,便让许员外等人也自如寻常圣人般揣测呼延,以为他至今仅熬炼出四粒圣土血珠。连最为亲近的下属亦如此做想,那本就不甘雌伏的项济与烨文此番闹腾,却也在情理之中。
那祝家五兄弟痴迷武道,心思自然不如许员外那般精明,见状顿时心急,赶忙追上呼延连番劝解。
“主上!何至于如此意气用事?那些个白眼狼,本就与我等不是一条心,如今离去却是眼不见心不烦,走了正好!何须与他们计较?”
“主上息怒!两群跳梁小丑,由得他们闹去!俺们且看个热闹便是!他们自是各怀鬼胎,出了俺们这圣土,怕也要分道扬镳,那时节再行逐一收拾便是……”
“……”
五兄弟叫嚷开来,这劝解倒也晓得委婉,比之当年的火爆脾性,却是好了太多。
呼延大步流星,长袍猎猎其速甚快,对五兄弟的劝解却不置一词。似是察觉其余人众追得辛苦,他嘿然一笑,挥袖间虚空变幻,却是在自家圣土里使出大挪移的法门。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清醒时已然身在万里之外,脚下便是圣土界门。
呼延负手于前,引领众人立在界门虚空之上,淡淡俯视着远方如万千蚂蚁般的人群匆忙前来,嘴角似勾起一抹嘲讽,“闹一闹也好……”
祝家五兄弟闻言愕然,其后面面相觑,却是深吸了口气,神色皆俱变得毅然而肃穆。
五人早已晋升神境巅峰,将各自神技熬炼至圣域之境,只待悟出虚实变化,便能晋升圣境。这时节听得呼延执意阻拦,他们自忖这些年深受呼延恩惠,却也到了效忠之时。
“既然主上欲行意气之争,我等身为部属,正该身先士卒,是该报效主上恩德的时候了!”
祝家大兄紧了紧拳头,那虎目朝自家兄弟一个个瞪过去,满是威吓之意,嘴角蠕动朝自家四兄弟密语道:“休怪大哥无情,谁若是这时节撂挑子,俺便是死了也不认你这兄弟!”
那祝家其余四兄弟也不辩驳,只是兀自捏紧拳头,以怒目瞪回去以作回应。
呼延双耳颤动,却是早在方才已然将闭合许久的耳识再度开启,这五兄弟间的密语自然也难逃他耳识。听及这番言语,呼延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在暗自赞叹,对这不离不弃、忠贞不二的祝家五兄弟更增好感。
那许员外眼珠乱转,也不知看到什么蛛丝马迹,那眼中一亮,便自露出了然于心的笑意,抚摸着胡须嘿笑不语,满脸的高深莫测。
破千军却是神情恍惚,皱眉苦思的模样,显然那心思早已不知飘飞去了何人身上,恐怕还在纠结自家那事情,哪还有心思搭理这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远处那迁徙的剑魔门、刀魔门两派人马,虽说此番行事有几分底气,但得呼延积威太久,行得便如风声鹤唳。饶是已然晋升圣境的两派掌教,项济与烨文亦是提心吊胆,早已五识尽开,不曾放过圣土这方圆数万里内的蛛丝马迹。
如此小心谨慎,是以方才呼延挪移虚空,二人便立马察觉。
先是喝令门人止步,二人在原地迟疑片刻,似是商议妥当之后,才敢相伴前来面见呼延。
遥遥相隔数里二人便自停立虚空,与呼延对峙满是戒备神色,沉默顷刻还是那项济强自笑道:“见过……刀魔道祖,我刀魔门与剑魔门已在道祖这方圣土盘桓多日,这便要请辞了……”
初时开口,他本待称一声小师弟,奈何与呼延四目相对的刹那,说这话难免有些心虚。但得看清这如今高高在上的“小师弟”的面容,心头压抑太久的愤懑却又勃发而出。待得再想起自家与烨文二人如今的实力,他便渐至寻回底气,在呼延面前再度挺直了脊梁。
他心念几番变化,旁人实在无从得知,只是听得他这所谓“盘桓”,许员外与祝家五兄弟一众人便自群情激愤,怒目而视。
未得呼延接话,许员外已然忍不住,皮笑肉不笑道:“刀魔门掌教还真是客气,若是当年……怕是如今也无甚刀魔门、剑魔门一说了!”
祝家大兄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有些人真个没皮没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言罢,他忽而振臂高吼道:“祝家是俺兄弟的,并肩子拼命……”
早已在旁摩拳擦掌的祝家其余四兄弟,听得祝家大兄这一声招呼便自振奋,纷纷怒喝沉吼便将出手。
却在这当口,呼延倏然出手将祝家五兄弟拦下,这才朝项济含笑道:“本尊闭关多年,倒是未曾寻得时机与大师兄叙叙话,你等喊打喊杀作甚?”
瞥了眼五兄弟,投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便不再理会这兀自愣神的五兄弟,再行对项济笑道:“出关才知,大师兄也自踏上圣境,日后亦能开坛立道,自称道祖了。本尊闻讯自也惊喜,这便前来恭贺,应是不算迟来的道贺吧?”
在烨文与项济的预计里,呼延要么不露头,要么露头便免不了狠斗,此中应对倒也筹备充分,却万万未曾料到呼延到来竟是如此和风细雨。这实在出乎二人意料,等若不按常理出牌,反倒让二人有些发懵。
项济挑了挑眉,面色尴尬正要应话,哪曾想呼延与他搭讪一句便不再理会,此刻已然转头细细打量烨文,随后赞叹道:“早已听说剑魔门有能人,历经风雨才得大器晚成,其名头早已盖过剑魔门那立派祖师剑魔神主。本尊早已有心一见,奈何闭关未得谋面,如今得以一堵真容,却犹自觉着闻名不如见面哪!”
这般夸赞,烨文亦觉讪讪,正自欲图谦逊两句,猛地又觉不妙,皱眉间那面色又复阴沉,冷冷道:“承蒙刀魔道祖夸赞,本尊承受不起!今日剑魔门与刀魔门自立圣土已成定局,刀魔道祖意欲何为,还请划下道来,本尊与刀道道祖一并接下便是!”
他不似项济,对呼延并无太多认知,此刻也便愈发清醒。
正因如此他才得以顿时警觉,方才呼延三言两语之间,轻描淡写便抢了二人的风头不说,更自透出一股子长辈夸赞晚辈的意味。敏锐察觉此中玄妙,他自然再无甚好脸色,自觉如今与呼延一般同是圣境,本该平起平坐才是,哪能容呼延如此暗讽羞辱,这回话便也硬气到了极点。
“哦?”
呼延闻言眉梢微挑,嘴角那玩味笑意愈发浓郁,“照说二位率门下众人离去,本尊断断不该阻拦。只是当年收留你两门众人之时,乃是本尊突发善心,你等两门下中人在这万年内,吃穿住行的花销用度,怕也该算算总账了吧?”
听得呼延这话,倒让二人心头齐齐松了口气,对视间已然察觉各自掩藏的欣喜之意。
“原来这刀魔道祖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怕是他早已知晓我二人的本事,自是心头早已起了息事宁人之心。此时此刻还放不下脸面,非得外强中干撂下这些个场面话,无非是还想保住几分脸面……也罢!毕竟同门师兄弟一场,成全他便是!料想他也该晓得分寸,这讨要利债也怕是意思意思,断不至于漫天要价,应下他便是!”
这般做想,项济亦笑得真挚,恢复了往日的爽朗,“小……小师弟言之有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休要顾忌本尊与你的同门之情,说个数吧!”
“唔……”
呼延装模作样盘算一番,便自嬉笑道:“也罢!这占用圣土的费用,各门吃穿住行的花销,零零总总随便给点……算个一家百万斤圣境血肉,不算贵吧?”
“什么?”
烨文惊愕,项济已然惊怒交加,面色涨红怒喝道:“你休要趁机坐地起价!”
这时烨文业已回过神来,冷笑道:“百万斤圣境血肉?亏你说得出口!且不说这价钱是否值当,便说何人拿得出来这般天价?”
呼延嘴角下撇,随手挥舞便见血肉漫天。不知几何的血肉在虚空堆叠如山,一眼便知不下数百万斤,那散发出的磅礴血气,自是圣境无疑,难挑出丝毫虚假来。
“百万斤圣境血肉,很多么?”
这般炫富,实在有违呼延本性,当对面项济与烨文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呼延终是一挥袖又将这震撼血肉收回囊中。
他蹙眉沉吟片刻,这才慢条斯理道:“若是师兄与烨文兄弟这时节手头紧,暂时拿不出这许多血肉来,本尊倒也还有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