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崽子!这王酒坊,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呲溯撞开面前两头黑熊,跨步走到呼延面前,目光阴冷、嗜杀,咆哮道:“我说过,见你一次修理一次!”
说话之间,他倏然探出熊臂,厚实熊掌闪电抓向呼延,意图不言而喻,便要再次捏住呼延脖颈!
惊变突然发生,在场许多黑熊未曾回神,呼延竟然尚有闲暇,分神用余光扫过身旁常崎,却见他亦是满脸惊愕,似乎浑然没料到这一幕。
呼延不禁蹙眉疑惑,本以为这乃是常崎有意促成,如今看来似乎又不像,这便大大超出了呼延的意料。
以呲溯本事,这一招又突兀递来,呼延哪里躲得过去,就是他身旁的常崎,动作亦慢了半拍。呲溯最终却未能得手,祭不知何时已然凑到呼延身侧,团身斜靠,将呼延踉跄撞退数步,这才扬臂格挡,砰一声闷响,便把呲溯手掌猛砸开去。
“呲溯守长!你这是何意?何欲为难我手下司监?”
“哈哈!”呲溯被祭拦下,便没忙着再次出手,冷眼盯视祭,捶胸长吼道:“祭司长!这熊崽子乃是战熊城最弱的战熊,不止辱没了我战熊的声威,更是对我口出狂言,说是十年后要打死我!你叫我如何忍得这口气?”
此话一出,与他同道的黑熊均是咆哮出声,熊目凶狠,齐齐望向祭身后的呼延,蠢蠢欲动围拢过来。
祭眉头紧蹙,沉吼道:“呲溯司长!据我所知,罴主上要保他十年!十年后堂堂正正对决,你在角斗中杀死他,主上一句怨言也不会有!但要是你现在就动手,主上知道后一定会处死你!”
“祭司长!我的主上是忌!可不是罴少主!”
“呲溯守长!罴主上不会对忌少主发火,但是要杀一个守卫司的守长,不会有任何问题!”
听到祭的高吼,呲溯终是渐至清醒,一直紧盯着呼延的赤红双眼,缓缓转移到祭的脸上,沉吼含在喉咙,透出不甘地神色,忽而咆哮道:“祭司长!罴少主保他十年,我自然不会莽撞,对他下杀手!但是,不代表我就能容忍他在我面前嚣张!总要给他点苦头吃!教训一下!”
祭的熊目毫不避让,与呲溯冷冷对视,沉吼道:“他现在是我手下的司监!你在我面前教训他,就像在打我的脸!我不允许!”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丝毫商量的余地。
呲溯怒得毛发直张,将胸膛捶得梆梆作响,咆哮道:“祭!我们有三百年没有动手了吧?你难道为了这个熊崽子,想跟我角斗不成?”
没曾想呲溯开始叫嚣邀战,祭却依旧冷脸不接话,反倒将目光越过呲溯,皱眉直望着他身后那头灰嘴黑熊,沉吼道:“卜易司长!呲溯可是你的手下!你属下对我不敬,莫非你不管么?”
“祭司长!”那灰嘴黑熊耸肩苦笑,沉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呲溯虽是我的手下,但实力已与你我等同,又得忌主上看重,只等我退职养老,他便要接替我的司长职位!这样英雄勇猛的战熊,我怎么约束?怎么管教得了?”
呲溯得意地隆隆长笑,终是惹恼了狱吉,对着又悄然分作两群的对面黑熊,扬声怒吼道:“你们忌少主的食客,就这么没教养么?”
他此话立时得罪了对面所有黑熊,这十余头黑熊捶胸咆哮,怒目瞪向狱吉,险些就要动手。那名为卜易的灰嘴黑熊,展臂拦住身后黑熊,瞪视着狱吉沉吼道:“狱吉司长!你是要挑起忌主上和罴少主之间的事端,还是要挑起两边食客的角斗?”
“好啊!要是想打,我们奉陪!”
狱吉砸胸怒吼,嗓门竟压过对面十数头黑熊的吼声,他摆开架势,继续高吼道:“不论今夜是胜是败!明夜把事情说给别的战熊听,让他们好生嘲笑你们这群斯瓦匹剌家忌少主的食客!”
“狱吉司长!你先把话说清楚!”
卜易熊目瞪得滚圆,怒视狱吉,“别的战熊听到这事,如何就要嘲笑我们?”
那群黑熊挥舞着粗壮熊臂,齐齐用泛红眼珠瞪着狱吉,摆出即将冲闯的模样,只等狱吉说出侮辱的话,立刻就是一场血腥的混战。
在战熊看来,如果受到屈辱,只有用对手的鲜血或者尸体,才能洗刷掉自己的屈辱,重新找回荣耀。
狱吉毫不退让,反而跨前两步,熊躯如有雄霸凶煞气,停在卜易身前,熊脸几乎凑到卜易眼睛,高吼道:“你自己看看,从头到尾,只有那呲溯一头战熊在吵骂闹事,而被他漫骂的呼,可曾说过半句话?他又何曾反驳过一句?”
众熊闻言,均扭头望向许久不曾说话的呼延,于是沉默下去,不再叫嚣闹腾。
饶是常崎亦觉得奇怪,这呼本是头张扬的战熊,今夜受到呲溯的羞辱,竟出奇的一声不吭,莫非真怕那呲溯到了这等程度,甘于被其羞辱不成?
兀自在后蹙眉沉思的呼延,被众熊观望前早已回神,现下适时面朝呲溯捶胸怒吼,“呲溯!不要耍这种小手段!让我看你不起!你要是个勇士,我们十年之后堂堂正正的角斗,到时候把你打成肉饼,却绝不会看不起你!”
这才是莫大的羞辱,呲溯唇边眼角涨得通红,龇牙怒信,终是捶胸咆哮,“好!熊崽子!我呲溯就等你十年!这十年内绝不再动你一个指头,省得说我耍手段!”
他熊目微眯,目光犹如阴冷毒蛇,嗤笑沉吼道:“你可要好好保住小命!不要没过十年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留住你的小命,等十年以后,我再捏死你!像捏死一个臭虫那样!”
沉吼发泄掉心头的憋闷,呲溯懒得再与呼延多说,转身扭头就走入了长廊,连与他一道的那些黑熊,他竟也不再理会,实在是头得到主子隆恩泽被,所以内心狂傲至极的战熊。
“呲溯!十年后我们堂堂正正角斗,你会被我狠狠打死!”
呼延将胸口砸得咚咚沉响,冲着呲溯离去的背影沉吼,只换回呲溯朝天挥舞的黑毛拳头,甚或两声无意义地咆哮。
待呲溯率先离去,与他同道的十余头黑熊面色尴尬、阴冷,原本同狱吉等熊的亲近气氛悄然见消散殆尽,均是用鼻翼闷哼,扭头便走。
狱吉故意隆隆长笑,拍打着呼延脊背,高吼道:“对!就是这样!既然约定了,就要按约定来!这才是勇士!呼!我们都等你十年后用拳头砸扁呲溯的脑袋!给我们主上争得荣耀!”
“一定!十年后我会用拳头打死呲溯的!”
伴随着呼延故意扬高的吼声,余下黑熊均是放声狂笑,唯有祭蹙眉未笑,忽而瞥了眼呼延,扫过一众黑熊,沉吼道:“各位,祭还有酒宴,再耽搁就是落了朋友脸面,我可不想闹得朋友之间不高兴,这就先走一步了!”
言罢,不等众人搭话,他抱拳沉吼一声,快步离去。
狱吉得意过后,便拉起周围黑熊,跨步挺胸走入长廊。这时,常崎再次将熊臂勾住呼延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沉吼道:“你看!祭是去追谁?”
呼延闻言瞳孔猛缩,面上丝毫不露,如常崎所言抬眼望去,正见到祭追上那卜易,两熊勾肩搭背,姿态亲密不知在低语何事,一同走出了长廊,拐过门角,便消失无踪。
今夜这酒宴,常崎所图之事,在此刻才展露端倪。
呼延心底冷笑,此时已然确定无疑,这常崎必是忌派给罴的奸细,否则不可能谋划出祭与卜易勾肩搭背这一幕,再让呼延看在眼里。
从祭率先离席要走,常崎忽而出言相随,再到与对面聚会的忌手下食客相遇,此间时间、地点、人物,不可有太大误差,一定要与对面某熊熊谋划仔细,才能依计行事。
如今看来,唯一的缺漏,便出在那呲溯身上。
当时呲溯暴起欲羞辱呼延,常崎脸上惊愕的神色,似乎无比真实。呲溯与呼延之间的事情,他恐怕未曾听闻,是以那当面对峙的一幕,是超出常崎谋划的意外,若非祭突兀出手阻止,险些酿成大错。
倏忽之间,呼延心念百转,终于寻到许多头绪。奈何此时常崎正在身侧,偷眼观察着他的神色,这心念却是不可显露半分。
呼延满脸惊疑,忽又踟蹰不定,接着咬牙似在暗下决心,最后所有神色消散无踪,依旧隆隆长笑,与常崎闲谈沉吼,勾肩走出了王酒坊的金木大门。
那呼延刹那间接连变脸,均落入常崎眼中,心里惊喜交加,自觉今夜目标已然达到,更是难掩笑意。
与狱吉等人道别一声,两人姿态亲密,一道朝自家石屋跨步而去。
走过热闹街道,从斯瓦匹剌家大门处折转,到了各自屋前,两熊长谈许久,这才各自返屋,关门安歇,等明日再一道出工。
呼延关上石门后,哪能真就安睡下去,盘腿坐在石床上,闭目沉吟许久,才低声询问道:“不若……我明夜便去告诉罴?”
“既已查出,自然快去换得功法,才是紧要之事!”老匹夫低哼一声,淡淡答道。
“只是……那祭恐怕也有问题。”
“嗯?”听得这句,倒让老匹夫讶异非常,迟疑问道:“你又是如何猜得?”
“今夜虽是相帮,但意图难明,我总觉得他亦有诡谲之处。”
“哼……”老匹夫冷哼一声,嗤笑道:“果然不愧是魔修,此等阴谋诡道小伎俩,还是你看得明白,这一点老夫的确不如你!”
呼延懒得搭理老匹夫的冷言冷语,暗中讽刺,沉吟半响忽又变了主意。
“也罢,还是明夜将常崎细作之事告知罴,先换取功法在手,尽快修炼提升境界才是急切之事。至于那祭的诡谲,待日后查明,再去换其他赏赐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