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远离人世喧嚣,乃是圣人捏地成山,赐予呼延自立门派所用。
圣人之力伟岸、磅礴、浩瀚,足以开山辟地,常人不可揣度,为道中神主捏造立派的山峰可谓轻而易举。这圣人举手之劳,便让呼延日后的山峰立在刀魔峰斜侧近万里之外,互成犄角之势,相隔甚近,其意不言而喻,似是不经意为之,实则暗中正是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这刀魔门平日便尤为强势,尤其是常人可知的道中大比,可谓时常锋芒毕露,此番道比更因呼延而强取魁首之位,更是出尽风头,名声大盛,连本门的名望亦隐隐被压过了一头,换作谁是器魔道祖,这喧宾夺主的情形亦是不可容忍的。
待得近日,想必道祖定然已听闻刀魔神主一朝顿悟的消息,即将跨入圣境的刀魔神主,已然成了将要觉醒的猛虎,有了让器魔道祖忌惮的资格。身为上位者,麾下太过强横,总该离间、制衡、打压,而呼延的适时出现,正好为器魔道祖所用,牵制刀魔神主这头渐露峥嵘的猛虎。
听得山下有人朗笑,山巅忙碌的人群中立时有数人警觉,纷纷凝神俯视望去,待得看清呼延模样,这熟人面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齐齐跺足飞跃而下,朝呼延欢呼迎去。
“大人!我等正自估算着大人也该来了,没曾想大人竟来得这般快!哈哈!”
“拜见大人!”
一座肉山汹涌扑来,其后又紧跟着五大壮汉,自是呼延在那情魔城收下的人马,许员外与祝家五兄弟。
听得六人叫唤,那原本笑颜如花的柳烟却面色骤寒,厉叱道:“哪来的属下,竟这般不懂规矩?如今门派眼见草创,诸多规矩也该竖立、谨守,见得本门门主,称呼‘大人’是何体统?该称作神主!”
这一声娇叱何其突兀,许员外与祝家兄弟被这般突如其来一阵训斥,自是头脑发懵,怔怔望向那俏脸含煞的曼妙女子,犹自不知这是何事。
许员外到底是个生意人,总比常人多几分机智,亦擅长揣摩人情世故,率先回过神来,便自朝柳烟泛起谄笑,试探着问道:“这位是?”
呼延携起柳烟皓腕,温言道:“这位便是我的道侣,日后称一声夫人便是!”
柳烟闻言立时瞪了他一眼,面有责备之色,随即微微扬起那尖俏下巴,露出似是与生俱来的高傲贵气,冷声道:“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如今我乃神主的夫人,众位便该称我一声神主夫人,同样要行跪拜之礼!”
“是是是!
听得柳烟肃穆立言,知晓她便准备施与管教,立下规矩,许员外自是分外配合,急忙拉扯着身畔犹自呆滞的祝家五兄弟,与其一道单膝跪地,朝柳烟目泛敬仰、畏惧之色,恭谨抱拳齐喝道:“见过神主夫人!”
“嗯!起来吧!”
柳烟不愧是大家出身,这一应规矩捏拿得极准,自是如她所言一般,若是想将这新晋门派经营做大,便该早早立下诸多规矩,不可有丝毫轻忽。这时见得几人从善如流,自是满意颌首,从容回应,但那灵动双眸朝呼延一瞥,却满是俏皮、得意,与她此时严肃神情尤为不符。
直至此时,祝家五兄弟犹自心念发懵,怔怔呆望着那含笑的呼延,双目渐至浮现震惊之色,随即迟疑喃喃道:“……神主?”
他们与许员外不同,许员外兴趣全在经商,自是对人情世故最为留意,而他们五兄弟却是追逐武力之人,自然对武艺、境界一流的言语更为敏感,这时听得“神主”二字,终是咂摸出其中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来了。
话说五兄弟与许员外臣服于呼延之后,每日便神神秘秘、忙忙碌碌,紧锣密鼓筹备着开山立派这一振奋人心的大事,一应事宜从头做起,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开山立派,身为手下人,六人自需张罗诸多琐碎、细小之事,寻觅良才、筹备人马,询问立派应准备之事,最为关键的,还是收买、网罗刺探,使得情报贯通魔界众多门派、世家,这才是最为耗时耗力、劳心费力之事。
如今大人尚在刀魔门中,为使与大人情报通畅,六人一拍即合,暗中遍城寻觅刀魔门中人。这情魔城乃是烟柳繁华地,最不缺的便是喜好寻花问柳之人,欲寻一个刀魔门的门人早也颇为容易,无非三、五个时辰便已寻到一个最佳人选,随即由祝家大兄偷掠而来,好一番威逼利诱,便让这胆小怕事的刀魔门弟子就此雌伏。
这刀魔门弟子生得瘦小寻常,单凭那外表便足以掩人耳目,最为关键的是,这人竟然还有一份最恰当的差事,正是刀魔门在厨殿跑堂的一个小小外门弟子。
打通这至关重要的一环,六人大喜过望,倒也未忘捏住这人一个足以置之死地的把柄,随即让其暗藏呼延的行牌,回山暗禀呼延去了。
却说随后之事,便如水到渠成一般。呼延往日便十分喜好口食,这小癖好在刀魔门可谓众人皆知,待得此人归山时,正值呼延、柳烟晋升神境之后,呼延假装身受重伤,这平日饮食便让刀魔门厨殿极为重视,此人藉得自许员外处支来的强者血肉,打通了专职呼延饮食的管事,便接替了这送餐的差事。
待得此人拿出行牌,呼延立时心知肚明,密语交代其速速传回消息,告知许员外与祝家五兄弟抓紧行事,敦促他们一月之内将欲行大事。
此人得了吩咐,寻个由头又自下山,他平日便喜好钻营烟柳之地,时常奔波于情魔城与刀魔山之间,是以这番出行,旁人只道他又自去寻姘头,窃笑间自是应允,并未引人怀疑。
消息传到许员外与祝家五兄弟的耳中,六人面面相觑,这便疑窦大生,本以为此人生了反骨,自是拷打、逼问,直至此人惨不可忍,偶然间提及柳烟晋升神境之事,这才让六人身心剧震,至此幡然大悟,激动非常。
虽不知其中内情,但那边厢夫人已然成就神境,便足够开山立派,想来大人已是急不可耐,欲图尽早成就大事了。
原本以为还有数百、上千年的筹备时间,如今虽说是件喜事,但筹备时间缩短至一月,就变得分外紧迫,六人亦觉有些仓猝。只是这般情形之下,情报往来颇为艰难,六人吩咐这刺探再行折返问询之余,便愈发匆忙布置开来。
谁曾想这刺探此番一去便耗去近十日,待得一番解说,才让六人知晓了其中缘由。原来刺探此番归去,却是十分不凑巧,大人恰好出门散心,这便耽搁了时日。
这次传来的情报,让六人大吃一惊,只听得刺探传来的消息,大人吩咐他们即刻率人启程,前去器魔城往西北出去数千里,筹备筑造之事。六人惊疑赶去,便见一座傲然独立的新生高峰,使得六人一看便心生明悟,知晓这日后立派之山,不禁欣喜、敬佩,这便真是争分夺秒忙碌开来。
大人将其负责之事已然一一做到,反倒是身为手下的六人事事无成,这便让六人觉着分外愧疚,对于这督造群殿、山门、房屋等诸多筑造之事,自是尽心尽力,昼夜无休,只盼尽快草建雏形,不至于让大人到来后还等候太长时日,延误了大事。
如此一来,六人忙得不可开交,将其余事宜皆尽暂且放下,也便与呼延就此暂时断了联系。这般沟通不便,呼延悄然晋升神境之事又是头等机密,自然不敢托付那刺探告知,生恐出了差池,其后这一月间又未曾相见,是以六人只知夫人已然晋升神境,却不知呼延晋升之事,此时骤然听闻那“神主”的称呼,自是震惊至极。
要知道一门仅有一位神境可称神主,而这神主之位,便也是门中掌教,乃是一门至尊,门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而欲称神主,首要便需晋升神境的修为,还需万众拥戴,才能坐得稳当。
若说万众拥戴,这一点呼延倒是毋庸置疑,毕竟门中认真算下来,无非许员外、祝家五兄弟与柳烟七人,皆尽因呼延才聚于此地,呼延要做门主,其余人等自然毫无异议,只是大人的境界……
还是祝家大兄最为直爽,心头憋不住事,这便愣愣问了出来。
“不是大人……啊呸!不是神主夫人晋升了神境么?怎地……?”
生恐伤了呼延脸面,是以哪怕是最为直爽的祝家大兄,此刻提起这疑问来也尤为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呼延闻言大笑,那神境气息再无遮掩,如若怒海惊涛一般四散开来,威压令周遭惊惧,继而生出源于本心的敬畏,便连那峰巅忙碌筑造的仆役、劳工,一时间亦是战战而栗,皆尽匍匐跪倒在地,对神境以示最真挚的敬畏。
“我与夫人一月之前,正是齐齐踏入神境!”呼延牵起柳烟跨步上山,行走自有无尽威仪,面上是何等傲然天地之色,“这血刀魔门,自该我为神主!”
“血刀魔门!”
七人闻言骤然一震,继而抬头仰望山门,待得见那睥睨、霸气的“血刀”二字,不禁又将目光怔怔仰视那漫步上山的伟岸身影,那震骇之意渐至转化为惊喜,面面相觑一眼,竟是不约而同朝呼延单膝跪地,抱拳欢呼。
“拜见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