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胜……”
轻飘飘一语传来,却重如泰山之压。
许员外与祝家五兄弟便在这酒家门前默然呆立,各自品味繁杂,许久无言无声,随后才听得祝家大兄一句无头无尾地感慨喃喃。
“世间竟有这般人物……能投其麾下,提其牵马扬鞭,亦是我之幸事!虽不知大事为何,只需能报效犬马之劳,抛头颅洒过热血,成败已然无关紧要,我……生死业已无怨!”
听得这话,他那余下四兄弟皆尽感同身受,连连颌首赞同不已,而那许员外却已闻声醒神,含笑道:“众位兄弟,大人既然已离去,我等再回去痛饮叙话吧!”
他此时出声,份量已与先前略有不同,只因呼延走前,等若已然将诸多事宜防守与他,连这祝家五兄弟,也划给他来安排,等若五人头顶上司,自是比往日过命交情又多出一份同僚之谊,亲上加亲之余,自然身份略高,说出话来五人自然含笑应诺,断无违拗之意,相随折返那饮酒雅座去了。
六人围桌坐下,那祝家幼弟排名最末,便自觉起身替诸位兄长倒酒,许员外这时亦是感叹道:“大人乃是绝顶枭雄,实力自然深不可测,断非你我所能揣度,颇有成大事的气概!能跟随大人,是我许某人的大福份!”
“我等兄弟自觉一身本事,却苦于报效无门,终日里无所事事,混迹在酒家市井之间,只道此生埋没。谁曾想忽而苍天临幸,给了我等这般施展拳脚、报效恩主之时,亦是我等荣幸!我看这位大人新高志远,定是图谋大事,我等卖命与大人,心里真觉痛快!只是不知大人所谋之事,还望许员外与我等兄弟细细说来!”
“这……”
听得祝家大兄问询,许员外自知这是五人之意,却是忽而迟疑开来,思忖片刻未曾搭话。
“许家兄弟!”待见许员外犹疑,那祝家二兄是个火爆脾性,顿时勃然生怒,面有不渝,“许家兄弟莫非还信不过我等?何至于如此难言?若是对我等猜忌,不说便是,吩咐话来,我等一样办得妥妥帖帖!”
“这话怎生说的?”
许员外闻言哑然失笑,对这祝家二兄的脾性自是熟稔,便也不与他计较,自嘲笑道:“也怪这事情来得突兀,我如今还犹在梦中,自该好生思忖思忖,该从何处与众位兄弟说起……”
这时节祝家大兄亦是佯作不满,责备自家兄弟道:“我等与许员外乃是过命交情,若是信不过我等,还至于送我等这般机缘,二弟你怎生如此说话?还不速速与许员外道歉!”
“无妨无妨!”
许员外连忙摆手,笑道:“都是自家兄弟,祝家二兄的脾性,我又岂会不知?这等小事,若是还说甚道歉的话,这便真是不把我许某人当兄弟了!小事休提,且来说说大事,大人他此番招揽我等,却是为了不日晋升神境之后,那开山立派的大事!”
“大人……他要自立门户?”
祝家五兄弟虽说早有了预料,这时节听得实话,依旧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只因这自立门户、开山立派之事,实在不是一件小事。虽说如今看来,这魔界门派众多,大门小派林立,轻易一算便有数千之多,看似寻常、泛滥,其实不然。
先说修为,若想自立门派,少说也该有神境修为,才能向某道道祖请缨,否则连资格也无。可身境能熬,神境却非同寻常,缘法、悟性皆尽万中无一,才有些微可能,这条件自是苛刻。
这还在其次,只因如呼延这等绝世之才,尚在身境已然悟出神技,料必晋升神境便该如水到渠成一般,毫无阻碍,苛刻自然无从提起。众人设身处地,却能大致猜到呼延欲图自立门派的话,所遇到的阻碍怕是比这要难上千万倍。
这怪只怪呼延的身份,亦或是如他一般立派艰难的,怕是也大有人在。
如今这世道,有机缘晋升神境之人,鲜少有无门无派的散修,大多是大门大派的重要真传弟子。
这也是情理之中,寻常人相比大派真传弟子,所获物资便有天差地别,眼界亦是判若云泥,悟性、气运自然也迥然相异,论起成就高低,晋升神境的多寡,自然差了太多。
而大派真传,悟性、气运超群,自然受到门中大力栽培,似如众人眼中的呼延这般,要栽培出这等天纵之才,继而得证神境,不知其中要耗去多少储备,恐怕堆积起来如山如海,投入自是极大。
如此天价栽培,还需运道才能出一个神境人物,过程自然艰辛,但若是门中能多出一位强势的神境长老,这笔买卖便也能算不亏,抑或大赚。可若是含辛茹苦栽培出一个绝世天才,这天才一经成神便翻脸不认人,一心欲图自立门户,这原处门派岂非大大亏本,换作是谁,怕也断不容许这等事情发生,定会百般阻挠坏事,若是撕破皮脸,便有血腥之灾。
是以似呼延这等身份,欲图叛离门派,自立门户,还真需要细细思量其中利弊,还需大胆魄、大运筹,才敢放手一搏。这其中的狠辣果决,正是睥睨天下的枭雄霸气,六人此时感悟、揣测,亦觉着震撼心神。
惊佩之余,那祝家大兄想得更透,不免替呼延担忧,迟疑问道:“大人虽说是天纵之才,可这里面的艰难,怕是不大好……”
他这话欲言又止,自是想及呼延欲立派的艰险,不禁也为之胆颤心惊,心生惊惧。许员外闻言亦是沉默无声,顷刻后再露笑颜,已然展现出对呼延的无穷信心,难得傲然道:“我既然尊他为主,自是对他极为看好,料定再加你我臂助,大事定成!这等人中真龙,区区刀魔门,抑或那刀魔神主的刁难,定是难不倒他,这事情权且让大人自行操劳,我等安心筹备立派大事便是!”
那祝家大兄犹自迟疑,似是有话要说,又不知当讲不当讲,终归按耐不住,长叹道:“我祝家五兄弟如若浮萍,飘落何处皆可扎根,尚未开枝散叶,苦练一身本事,自该为这般大事奔走尽忠,才算此生无憾。你许胖子却是不同,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这事情若是……岂非……”
“哎!祝家大兄岂能说这般丧气话?”许员外笑意微僵,随后已然爽朗笑道:“此事定能大成!再者说,以大人的心性,说话自是一言九鼎,他先前承诺我,日后山门之中,定有我许家一脉的永世昌盛,只此一句应诺,足够我赌上一把!为其效命,即便结局不顺人意,亦觉值得!”
“大人竟有这般承诺?”
听得许员外之言,祝家五兄弟均是浑身剧震,不由艳羡道:“如此说来,即便我等是你许胖子,也该愿搏上一搏了!”
“哈哈!何须羡慕与我!”许员外哈哈大笑,继而道:“大人虽未明言,但我等若是全力效忠,他定能心知!我观大人并非生性凉薄之人,对其忠贞不二,定会有连我等想都不敢想的厚报!不说旁的,日后那山门上,有我许家一脉的永世昌盛,自该也有你祝家一脉的鼎盛不衰!”
“许家兄弟所言极是!”
五兄弟相互对视,皆尽难掩惊喜之情,不由拊掌大赞。待得共饮一杯之后,那祝家大兄犹自思忖,这便振奋道:“如此说来,我等还需尽快奔忙,说不得这大事便近在眼前!我等既然报效,便该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才是!”
“听大人口气,此事似是无需急在一时。”许员外含笑道:“大人他心高志远,适才还有些许小事,如今与众位兄弟略微透露,怕也无妨!先前大人唤我引路,前去宝阁买了消息,正是打探那嗜魔道魁首胡一刀之事,其意不言而喻,正是想要夺了那胡一刀身境第一人的名号,挟雷霆声威再行立派!只是那胡一刀久去未归,怕是要等上些日子了!”
“大人……大人他!”
五人听闻这私密之事,俱是双目大亮,继而滋味繁杂,却是多是一与俱荣的兴奋。那祝家大兄不禁感慨,“原来大人已然到了这般高度!我等还在为大人心忧,如今再行一想,那建派所遇阻碍,无非大人披荆斩棘耳!哈哈!能跟随大人开创一片大大天地,真是你我的大福份!想着便觉得痛快!来!饮酒!”
众人大笑,皆尽举杯共饮,随后才听得许员外笑道:“大人办大事,我等自该将一应细琐筹备周密,为大人分忧!如今蛰伏在这情魔城中,我等便该暗中招兵买马,首先遍撒刺探,收罗诸般情报。我便坐镇居中,劳烦祝家五兄弟四散寻觅人才,为大人暗中打造声势,继而……”
这边厢雅座静谧,六人细语商量,面授机宜。而此时的呼延,已然改装变相,黑衣夜行出城,连龙马业已无踪,正是脚踏尘世无声,又自迅疾朝那窃情山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