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才亮出刀来,花语顿时色变,皓腕猛挥,忽而厉叱出声。
“收!”
这一声律令何其及时,那血剑只差数丈便要与呼延黑刀所化黑龙悍然对击,这时下得律令,那血剑亦有不甘嘶鸣之声,却也只得如蛇圆转,倏然飞入花语指尖,眨眼便已没入不见。
力击空处,呼延倒也未曾出丑,那黑龙蜿蜒如意,倏然昂首高吟,一番张牙舞爪又自恢复原样,依旧是黑暗无光的古朴黑刀,风华不显,实在看似寻常,可谁又还能小觑于它,比方花语此时,自是目不转睛紧盯住了这口黑刀。
“这是……纯血神境高手熬炼过的神刀?”
花语俏容凝重,杏目透出震惊之色,只凭这一口方才大放异彩的古朴黑刀,赫然灵转之境的刀法神技,足以让她对呼延刮目相看,警惕、审视开来。
“你究竟是何人?似你这等高手,我怎生素未谋面?速速报上名来!”
“哼哼!你窃情门的待客之道,果然别具一格!容不得人说句话,便要动起手来!若非我还有几分傍身伎俩,岂非便要冤死在这窃情山中了?”
呼延却是忿忿不平,兀自理直气壮道:“我乃器魔道刀魔门下真传大弟子,器魔道道中大比魁首是也!我此番乃是前来提亲,为何你窃情门之人如此缺乏礼数?对待来客竟是兵刃相向、拳脚相加!实在骄纵狂横!你身为窃情门真传大弟子,真该好生管教管教!”
“你说什么?”
花语闻言大为惊愕,“器魔道刀魔门真传大弟子不是那项济么?还有这器魔道大比魁首,不是那器魔本门杨英么?他做了数万年魁首,听闻他近千年更是得悟神技……你是何处蹦出来的?”
“哈!我千年前便已是刀魔门真传弟子,这千年出门历练,幸遇机缘,得以武艺精进!待得归山,便有师尊与大师兄知遇之恩,得以传位为首!其后以我精进武艺,胜过那器魔本门的杨英……哈哈,怕是不难吧?”
呼延昂首叙言,话中隐有峥嵘,寥寥数句已然说得明白,却也是避重就轻,欲图蒙混过关。那花语之意,乃是问他来历、底细之类,他却只字未提,径直说了他这千余年来的际遇,看似说得毫无遮掩,其实该说的一句没说,这便是呼延滑头的本事。
而他那最后一句,嬉笑间自有傲然之意,让花语听得极为刺耳,细细琢磨又不得不叹服。
的确如此,以这秃头此时的实力,手握纯血神刀,悟出神技灵转之境,与那无非神技初感之境、掌控百骸神器的杨英对阵,自该百战百胜,毫无疑问,话说的自负些,却也足够有自负的底气。
她此番闭关太久,乃是顿悟灵转之境的玄妙后,便立时闭关苦修,务求伺机将这神技灵转之境推衍得更加精深,自然不敢耽搁一丝一毫的时辰,闭关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乃是真行的苦修之事,呼延虽说近些日子闹出偌大动静,可她苦修之中,恐怕连呼延是谁都还茫然不知,自是从未相识。
原本今日她仍旧在苦修,只是门外实在太过吵闹,终是惹得她心生烦怒,出门一看却是惊愕当场。在她大殿门外,赫然跪倒数以十万计的门下师弟,正自单膝跪地,朝她齐吼不息。
“求大师姐出关,雪我门耻!”
“求大师姐出关,雪……”
她出门时,声威震天,连绵不绝,那一双双期盼、激动、激愤、屈辱的目光,看得花语倏然心惊,待得听闻身畔侍女匆匆耳语几句,顿时怒意急升,也懒得问询是何人如此大胆,兀自前来质问、出手,正是打算给这狂徒一个教训,抑或当场斩杀!以这狂徒之血,才能洗刷今日窃情门声望所蒙受的羞辱!
谁曾想见得这狂徒真容,待得动手却让她倏然惊神,只因这等神器与武艺,实非寻常人等,可称之为绝世天才,任是放在哪一门哪一道中,也必定身份极高,这便让她投鼠忌器,不敢擅动了。
无从动手,便唯有问清来历、意欲何为,才好让花语知晓今日这事情究竟该如何处置。听得呼延这番辩解,花语暗自点头,倒也疑窦顿开,却因那呼延之言引导心念,让她未曾深思其中的诡谲,便已不再纠结这旁枝末节了。
虽说呼延这话条理清楚,但花语自不是青葱小儿,亦不会听言尽信,是以虽说已然信了八分,但对呼延来历尚有两分猜疑未去,这便偷瞥了高台上柳如胭一眼,待得见到柳师姐面无神色,却微不可查地颌首示意,花语这才算猜疑尽去,坐实了呼延所言的显赫身份。
“即便你真是刀魔门真传大弟子,器魔道大比魁首,也没理由这般张狂!此处乃是情魔道地界之下,此乃我窃情门窃情山的烟柳峰,并非你刀魔门刀魔山,岂能够容得你如此放肆!”
花语柳眉斜竖,肃容冷叱道:“我窃情门待客的规矩,也无需你这刀魔门真传大弟子来指教!你来前全无通报,突兀出现在我窃情门下,此乃不速之客,换作是你刀魔门前,莫非便无人阻拦,任由出入不成?”
呼延冷笑,正要反驳几句,那花语却是嘴如快刀,不容他有任何插话的机会,紧接道:“我窃情门二弟子已然败在你手下,你更在我窃情山神殿前吵闹了半响,此举何等嚣张、狂傲?何等目中无人?等若我窃情门万千英杰,皆尽未曾放在你的眼里!我这身为门中大师姐之人,若是这般地步还不出手,岂非叫旁人笑话我窃情门无人?”
这一番连消带打,将呼延先前所言的歪理驳得体无完肤,待得那瞪圆杏目嗔怒望来,饶是呼延面皮甚厚,亦不禁讪讪无言。
若是真说到道理二字,呼延哪里站得住脚。他此番来行实在乖张,一路闯山而上,又自在旁人神殿前大肆高呼,这般行径岂止是目中无人,对窃情门而言等若羞辱,倘若无人管教,这窃情门因此便会声望狂降,耻辱临身,花语这般忿愤亦在情理之中。
可呼延这人心里从未有过道理二字,自是那蛮横无理之辈,哪怕此时站不住理,他犹自恍若未觉,蹙眉还生出不耐烦之色,瞪眼道:“哪来这许多道理?我归来便听闻我家丫头来了这窃情山中,此番正要与她成亲,换作是你,你急是不急”
“你家丫头?”花语惊愕之余,脑中忽而灵光一现,隐约浮现一人倩影,却更是难以相信,迟疑道:“你家丫头……是谁?”
“我家那丫头名叫柳烟!”呼延昂然瞪眼,却是理直气壮。
“柳……烟?”
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花语脑中轰然炸响,怔怔呆望向柳如胭,待见自家师姐那沉默不语的模样,花语那杏目瞪得滚圆,呆滞了片刻,忽而怒叱道:“绝无可能!小烟儿虽说往日顽劣至极,可性子何其高傲,怎会做了你的丫鬟?”
“哼!”
呼延似是对此事笃定至极,目光悄然飘忽至柳如胭身上,转瞬又自与花语瞪眼相视,冷哼道:“你若是不信,还请柳长老网开一面,让你我与丫头见上一面,当面对质一番,自然真相大白!”
此言一出,花语张口便要应诺,那一声“好”字已然到了嘴边,这才倏然惊醒,眯眼狠狠盯了呼延一眼,这便朝柳如胭望去,那明眸里满是迟疑,呐呐唤了一声,“师姐……”
柳如胭在高座静静半响,骤然听闻呼延此言,那平静双目顿时乍现精光,深深望着那装傻充愣的秃贼,继而冷笑道:“堂堂七尺男儿,与我等妇人还耍弄这等心机、手段,真叫我看你不起!意欲何为,自该堂堂正正,光明坦荡而行,你若再使这等小人算计,休要怪我绝情!这什么亲事,我断不允许!”
呼延却是犹自有些犹疑,只因他此番前来,一应信心皆来自那刀魔神主笃定之言与他自家揣测,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误会,这窃情门柳烟是否便是他欲寻的柳烟,其实犹自未知,自该寻个由头见上一面,也好辨别真伪,免得闹出大笑话。
方才听得花语之言,他自是伺机便将话锋一转,将这求见之言隐晦提起,这小心思却是未能瞒过他精明的丈母娘,是以点透之后一番训斥,呼延亦觉尴尬,却还是固执己见。
“岳母大人教训的是!”
听得柳如胭冷喝,呼延神色立时肃穆,讪讪道:“却还望岳母大人体谅则个!我已有千年未见丫头,不知她冷暖哀乐,难见其笑颜,自是总也难以安心!这心焦便自心乱,心乱便心生杂念,行事自有些不择手段,还望岳母大人海涵!但听岳母之言,小婿日后再不行此卑劣手段便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休要再行自攀亲家,这事情一日尚未尘埃落定,我便一日不认!听着这一声岳母,自觉尤为烦厌!”柳如胭蹙眉沉喝,继而闭目沉思片刻,这才缓缓道:“也罢!此事颇有蹊跷,其中是否阴差阳错,我亦是将信将疑,若是一场误会,到头来自是贻笑大方!这样吧,你二人与我同行,暂且先容你与柳烟见上一面,其余之事,验明真伪再说!”
“多谢岳……”
呼延闻言大喜过望,那一声“岳母大人”险些再行脱口而出,待得见到柳如胭那锐利目光,他及时止言改口,一本正经,抱拳感激道:“多谢柳长老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