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
待得正午,刀魔后山前往前山的路口,遥遥见得那在烈日下熠熠耀眼的光头,南宫便自惊喜,朝这懒洋洋跨步而来魁梧大汉招手欲呼,那一声“师弟”险些脱口而出,却又立时惊醒,讪讪住口之后,不得不滋味繁杂的躬身抱拳,朝这人呐呐道:“师兄好!”
有他率先开了口,其余早已等候在路口的一众真传面面相觑,即便面色再如何尴尬,心里再不是滋味,亦不得不朝这光头大汉低下头去,抱拳咬牙齐呼道:“见过师兄!”
呼延闻言却是大惊失色,连忙跨步上前,将众位真传一一扶起,急切道:“众位师兄这是为何?岂非要折煞十三不成?十三乃是众位的师弟,这身份永世难以变更,众位师兄若是如此,又让十三如何自处?十三怎敢让众位师兄蒙羞,唤我一声师兄?切莫如此!若是众位师兄不弃,还是称一声师弟最好!”
“装!装模作样!”听得呼延这看似真挚的劝说,众位真传本就心里有了疙瘩,这话再传入口中,顿时难忍心头气愤,暗自在心里怒骂出声。
“这怎生使得?”
说话的却是王恒,这人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昨夜里被呼延当着众人的面击败,可谓丢尽了脸面。黯然离去之后,众人均以为他此番必定被打击得落寞消沉,再无心参与这道比争执,恐怕要如项济、项神一般闭关苦修,藉此晋升神境长老之位。谁曾想今日将要参加道比的真传,在路口静候大师兄前来领队时,却见得王恒自他的殿中踏步而来,亦在此处守候,不问可知,竟是还未绝了道比争锋之意,欲与众人一道去参与那道中大比。
这便让众多真传面色古怪,兀自不时偷瞥着王恒的神色,却是平静得一如往昔,谁也猜不透他如此行事,心里究竟是何打算,总觉得分外诡谲,捉摸不透。
待得呼延前来,见到这一朝翻身而上,自师弟径直变作了众人师兄之人,一众真传俱是觉着尴尬,这一声“师兄”实在难以启齿,偏偏王恒却叫得极为自然,仿若呼延本该就是师兄一般,此时听得呼延这假意推拒之言,不由得正色道:“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师兄如今既然做了我刀魔门第一真传大弟子,便是我等众人之首,自该尊称师兄,即便往日交情极好,可这礼不可废!”
其实在昨夜宴席上,这“师兄”二字,众人敬酒时便已叫过,那时节却未曾见呼延如此谦逊,倒像是装出了八、九分醉意,但凡有人唤他“师兄”,他自是大笑应下,举杯接酒,哪里有半点儿不适。这时又装作酒醒,好似昨夜之事皆尽忘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往日的谦逊,在众人面前佯做仁义,却更叫众人心里憋闷至极,不仅无从发作,还得顺着他的意思,“劝解”他接受这师兄的称谓,如若逼良为娼,叫众人心里怎能好受得了。
“师……师兄!二师兄说的正是!”连王恒都表了态,平日里便交情极好的南宫自是紧随其后,含笑劝道:“如今你才是我刀魔门的大师兄,我若只因平日与你交情不错,便依旧称你师弟,要是被别的门派之人听了去,岂非笑话我刀魔门的弟子不懂规矩?”
“二师兄与十二师弟所言,亦是我等之意!还望师兄勿要再推辞,让众门笑话我刀魔门弟子!”
“正是!”
“我亦……”
“……”
一行共计十位真传,此时接连开口相劝,乍一眼望去,倒都是真挚、焦急的模样,可众人心里是何念头,便难以揣摩了。
“这……”待听得众人劝解,呼延似是颇为意动,却还是犹疑不定,久久不愿应下。
“还请师兄再勿推辞!”王恒终是神情郑重,恭敬朝呼延再次抱拳一礼,转而劝导道:“眼见正午临近,还请大师兄尽快定夺,率领我等前去拜见师父,随后便将出征道比!时辰紧迫,大师兄休要再推辞了!”
“二师兄所言正是!”
“还请……”
再行一波劝解,呼延这才眉头舒展,长叹道:“也罢!我自大师兄手中接过这重任,便该有担当,习惯这大师兄之位!既然众位师……弟执意如此,我便应下吧!二师……弟所言及时,眼见已是正午,我等还需速速前去主殿拜见师父、众位长老与项济、项神师兄,切莫让他们等得急了才是!”
“是!”
总算配合呼延将这戏演完,众真传俱是暗自吁了口长气,恨恨偷瞪了眼呼延,又自齐齐抱拳恭声,齐声应诺道:“谨遵大师兄令!”
待到此时,呼延才满面春风得意,率先挺胸昂首跨步前行,以为众人之首,由这一众真传簇拥着朝那主殿而去,自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得意非凡。
这般当仁不让的行径,在其身后一众真传看来便有股子小人得志的味道,这却是艳羡、嫉妒得泛出酸来的难言滋味。
近几日,正是呼延声威最旺之时,是人总难免有些好奇之心,平日里真传弟子皆是高高在上,寻常门人万难得见一面,尤其是这风传惊奇的新晋大师兄,原本的十三真传。
这位不仅入门便晋升真传,且满打满算不过千余年,却有千年在外历练,独独在门中百余年亦是闭关苦修,在寻常门人眼中未免太过神秘,难窥真容,但此时将要出征道中大比,门中众位真传势必要露面,这便是得见一众真传与那最为神秘的新晋真传大师兄一面的大好时机。只要是刀魔门下之人,谁也不愿错过良机,自是大清早便出门聚在山巅,密密麻麻在这后山来路上苦苦迎候,翘首以盼,夹道相迎。
总有眼尖之人,遥遥见得路的尽头依稀可见人影,顿时惊喜高呼出声。
“是新晋真传大师兄!还有众位真传师兄到了!”
“我看看!我看看!”
惊呼声接连响起,立时引得万千人轰然骚动,纷纷引颈遥望而去,均是欲图率先一睹那新晋真传大师兄的真容。
“咦?为首的莫非便是那位新晋的真传大师兄,怎生是个秃……”
这骚动中,忽而有人惊疑轻呼,想来那一声“秃贼”便要出口,引得他同伴倏然变色,急忙捂住他这张将要惹祸的嘴,朝周遭冷眼望来之人讪讪而笑,转而惊叹道:“我刀魔门新晋真传大师兄,果然仪表不凡,特立独行!这般大异常人的模样,正该是我刀魔门新晋真传大师兄的风范!好生耀眼夺目,让人一见难忘!”
“那是当然!哈哈!”
“的确!这新晋真传大师兄,一看模样便知是个爽快人,定是和我一般脾性!我喜欢!哈哈!”
“……”
这话倒是不假,便凭呼延这闪亮圆滑的光头,在烈日下更是熠熠生辉,大老远便能引人关注,再配上呼延如今这赫赫身份,自该是去了何处,都能引得万众瞩目,这一见难忘的赞叹,自是名至实归,毫无着色。
还未待一众真传走进,这夹道迎候的万千门人,便已似潮水般悉数跪倒下去,千言万语汇做一声震彻云霄的齐吼。
“拜见众位真传师兄!拜见真传大师兄!”
“祝众位真传师兄旗开得胜!一战扬名!”
种种奉承、恭维、恭祝之言群起潮涌,声声滚荡,经久不息。
这大师兄的身份在真传中亦是非凡,自是要独立出来另行恭贺,断不可与众真传混为一谈,这是自刀魔门立派起便定下的规矩,初时是项济的大师兄,随后是项济,再下来便轮到呼延享受这超然待遇了。
便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吼声中,呼延和颜悦色,领着一众真传跨步而过,不忘朝周遭师弟点头颌首,含笑示意,一行十一位真传在此时此刻,自是谁也不愿落了风范,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不失威严,倒均是人中龙凤之姿。
待得来到前山山巅,沿途俱是单膝跪地的带刀禁卫,均是身披金色细鳞重甲,威武昂藏,替众位真传开路,亦不忘随迎候的万千门人一道,朝众位真传展露恭谨、敬畏的模样。
往日常闭的刀魔殿大门,今日大清早便已大开,众人由呼延领着跨入殿门,终是在殿堂中单膝跪下,朝尽头高台中央端坐的刀魔神主抱拳齐喝,“徒儿拜见师父!拜见众位神境长老!拜见项济、项神师兄!”
在这高台上,除却端坐正中的刀魔神主,六位神境长老两分而列,皆尽在座,而项济与项神,亦是得以在高台上陪进末席。只因二人在身境积蓄丰厚,踏入神境宛若水到渠成,全无失败的可能,便能算是日后的新晋神境长老,此时陪着高高在座,身份自是毫无不妥,谁也不敢质疑。
一众真传在门内地位极高,除去刀魔神主、神境长老一流需要拜见,这堂中陪坐两侧的各职长老,却是断断承受不起这般待遇。认真算下来,他们的身份与真传弟子天差地别,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闲杂管事,若是非要分个高下,反倒是他们该向一众真传行礼。只是在明面上看来,他们算得上刀魔门劳苦功高之辈,自然免了这尊卑规矩,得以同众多真传平起平坐,算作平等身份。
“哈哈!”刀魔神主今日好生愉悦,难得笑容满面,满意打量着台下十一位得意门生,尤其是他寄予厚望的呼延,不由得放声大笑,得意非凡。
“好!都是我的好徒儿!为师在此预祝众位徒儿,此番出征道中大比,必胜!必定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