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比并非在器魔城中,而是在器魔本门。
照项济所言,最近这三万年,道比魁首之位便一直被这器魔本门的小白脸把持,稳坐第一把交椅岿然不动,颇有当年刀魔门大师兄的风范。而这也让器魔本门扬眉吐气,于是道比的场面便越办越大,透着一股耀武扬威的味道。
能被项济嫉恨至此,只称小白脸而不言名号,三万年中牢牢坐定这道比魁首之位,呼延对此人便也极为好奇,于是私下里特意打听过,总算是有了些收获。
项济所称这器魔本门的小白脸,姓杨名英,据说长得英俊非凡,乃是器魔本门的真传大师兄。
这人的名头甚大,可除却道比之时,往日连器魔本门的众多真传弟子亦鲜少见得他的真容,也是极为神秘。唯一确凿的消息,也让呼延尤为惊讶,这杨英竟不是体修,反倒是纯纯正正的魂修。
纵观上界天下,魂修势弱已久,已然不复上古时那各占半壁江山的恢宏,除了专修魂魄的异族,大多生灵皆以体魄为强,体修独霸天下,鲜少有转修魂魄的生灵。
天下如此,落没已久的人族更是如此,魂修十中无一。
不过说起器魔道兴起之初,倒的确是以魂修发家,这位器魔道祖亦是纯正魂修。那时魂修鼎盛,这位道祖便是以魂修证得圣道,以多宝而闻名。谁曾想上古时人族大难,之后天下魂修亦是离奇大衰,便连这等圣人,亦不得不转而兼修体魄,随后开创这诸多门派,十有八九俱是体魄为本,他门下真传里选择魂修的,亦是所剩不多。
连这等魂修证道的大道亦是这般,天下魂修一流落没到何等地步,可想而知。
而今竟听说这杨英乃是魂修,且尽得器魔道祖真传,将魂修一流参悟到了极高深的地步,能够压制同道群雄三万年之久,这等强横的实力,实在让呼延分外惊愕。
他呼延本也不会轻视魂修,想他在人界时,天下诸多道派,魂修便占了大半,连体修都被斥为旁门左道,末流小道,可想人界魂修又是何等昌盛,反倒是体修势弱至极,与上界的局面全然相反。只是他呼延飞升上界渐久,早已习惯往来俱是体魄强横之辈,鲜少见得魂修踪迹,久而久之也就隐隐起了轻视之心,待得转念一想,总算平心静气,略微揣摩出了这其中的些许玄虚。
先前便已说过,器魔道祖毕竟是以魂修之法证得圣道,对这魂修的独门见解自然精深,若是遇得天纵之才,他便以自家之道悉心调教,未尝不能教出如杨英这等技压群雄的俊杰,如今能永做道比魁首三万年,原也在情理之中。
“近千年我修为、刀法都有精进,此番我便要将那小白脸斩杀,抢了他那魁首之位!至不济,也要砍了剑魔门那李大胡子,换我来坐坐他那万年老二的位子!”说这番话时,项济似在咬牙切齿,却好似早已忘了,自家也是一大把钢针般的络腮胡子,与他所说那剑魔门的李大胡子,恐怕半斤八两罢了。
十三匹龙马蹄踏声连成一片,便是闷雷隆隆之声,粗壮马腿、铁硬马蹄踏在地面,便有一股金戈铁马的气势,方圆数百丈内的厚土颤颤而栗,似乎承受这迅疾猛踏的力道甚是艰难。
而今他们已贴着器魔城的城墙而行,沿途所遇行人、车辆,见得这一行所骑的龙马之姿,一看这鲜衣怒马的模样,便知是大派弟子横行,俱是惊惶四避,却不敢做那螳臂挡车的蠢事。这等大派弟子,往日便骄纵张狂,稍有怠慢便取人性命,寻常百姓便是死了也无处伸冤,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招惹。
项济那话才出口,一众师弟尚未来得及接口,斜地里忽而响彻隆隆大笑,便有一个如若炸雷般的声音大咧咧喊叫出声。
“哈哈!项大胡子!你找我作甚?若是真长了本事,自该劈了杨英那小子,做得同辈魁首之位,我李隆自会对你心服口服,俯首称臣!即便被你抢了我这万年老二的位子,与你这万年老三的位子有何差别,总是被那杨英压过一头,算得了哪门子本事?”
项济闻言便是一声怒哼,扭头循声望去,怒喝道:“李大胡子,你这熊货怎地还不晋升神境?当年我大师兄尚在时,你便被压了数十万年,随后也做了经年魁首,却还不知收手,如今又被那小白脸压了三万年,你也忍得这口恶气?多大辈分的人了,还与我等小辈置哪门子气?还是留住你这一世英名,早早晋升神境去吧!”
呼延凝神望去,西方亦驰骋来十一匹龙马,掀起身后尘土如有千丈怒龙之姿,隆隆蹄踏声中,正自朝他们疾驰而来。
为首者当真一把络腮胡子,牛眼横肉,身材魁梧非凡,一看便是威猛之辈,自然便是剑魔门的真传大弟子,李隆李大胡子。随行一众十人,男男女女腰系宝剑,劲衣鲜亮考究,乘骑这高大刚烈的龙马之上,亦是英姿飒爽,倒是那陪行末尾的冷峻小生,格外引得呼延留意。
这小生身形瘦长,肤白俊朗,与一众剑魔门真传弟子随行,本不该有何出彩之处,只是这小生与众人一比较,便稍稍显得青涩,眼识身境的血气如朝阳初生,隐有蓬勃滋长之势,想来年岁尚轻,混在一众身境巅峰的剑魔门真传弟子中,这迥然有异的血气,自是显得尤为醒目。
“哈哈!快了,快了!”李隆放声大笑,似是有些得意,“只需待我这小师弟晋升身境巅峰,这与你们争锋扬威的重任,我便能放心卸下,交予我这小师弟来替我剑魔门争辉,我安心晋升神境,做个闲职长老去也!项大胡子,说来你也争了数十万年,辈分比我低不到哪去!待我晋升神境后,你还有脸再与小辈争魁不成?”
这话中得意之言众人一听便知,被他李隆如此看好的小师弟,八九不离十,便是那看着面生的冷峻小生了。听得这番言语,呼延一行十三人倏然朝那小生望去,可是这人也不凡,便在刀魔门一众人烁烁目光下,依旧神色平静冷漠,尤其那一对眸子更是淡漠如冰,似是宠辱不惊,抑或本就是这冷淡的脾性,再加上李隆有意称赞,便叫众人暗自赞了一声好来。
项济似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又咧嘴大笑,朝李隆傲然道:“李大胡子,你个老奸巨猾的熊货,这次你怕是失算了!兴许便在这数千年,待得我小师弟晋升身境巅峰,得以在道比中展露锋芒,我自然便能安稳晋升神境,恐怕比你还要早个千年咧!”
“哦?”
项济此话一出,亦叫剑魔门一众真传弟子的目光不再隐晦,光明正大的朝呼延仔细打量起来。这对呼延而言,却也算不得甚大场面,自是无怯场一说,从容让众人打量,不忘含笑抱拳,朝众人作礼,极是洒脱爽快。
李隆本也在凝神偷瞥,待得项济出声之后,反倒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冷笑道:“也还真是巧了,我剑魔门新收了一位真传弟子,刀魔神主他老人家便也多了一个得意门生?”
他言下之意,便是在冷嘲热讽,暗中讥讽项济只为求争一口闲气,便滥竽充数,不知何处拉扯来一张生脸,只想与他剑魔门置气,并非真材实料。
这意思项济又岂会听不出来,闻言立时扬眉,却是不怒,反倒愈发得意,再看向那剑魔门新收的真传弟子,目光便甚是轻蔑,“我这师弟,乃是刀圣嫡传血脉,日后有人吃了苦头,莫要说我项某人不厚道!”
“嘿!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李隆亦是扬眉,冷笑道:“我这小师弟可不做假,正是当年剑道剑圣人嫡传后裔,深得剑道真传!谁若是不信,日后便知道厉害!到时真假一试便知,有人别气得砸桌子!”
话说到这个地步,当真是针锋对麦芒,句句对个正着,点滴都不曾相让,却也难以直辨真假,谁都不知对方所言虚实,却因那经年相争的一口气,便自是万万不信。
“哼!”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魁梧大胡子瞪眼怒视,终是怒哼一声,齐齐别过头去,猛力扬缰策马,引得座下龙马怒嘶疾驰,如它们这俩个主子一般,竞相争先,谁也不愿低头服软。
这边厢一争出火气来,相随的两派师弟亦是不落下风,相视怒瞪,各有傲娇之态,呼喝扬缰竞相追逐,亦要争个先后。
谁真谁假,旁人或许不知,他呼延自是心知肚明。
他哪里是甚刀圣嫡传,无非一个人界不知亲长的野小子,得了大道机缘,这才踏入道途,随后坎坷多舛一一渡过,这才得以飞升,如今顶着这刀圣嫡传的名头,便在魔界招摇撞骗,混个安生日子罢了。
虽说他是假货,那称作剑圣嫡传的冷峻小生,也不见得便是真货。
但能骗得剑魔门一溜儿精明人笃信无疑,想来如他呼延一般,手下也该有几分真本事才行。
究竟是谁真谁假,的确如那李隆气急所言,两人皆被门中寄予厚望,日后道比之时定会对个正着,好似天生注定便是对手,难逃一斗,到时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