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骋黄眉稍扬,轻笑间神识轻起波澜,传音道:“钩蛇族的浩海兄,不知你要拿何物做赌?”
此番前来百数精锐,乘黄占了大半,其中加上忽骋更有三名千主。以蚁兽奔走之速,钩蛇、鸣蛇皆尽不如,唯有乘黄稍差一丝尚能跟上。若真是开盘做赌,乘黄胜面极大,已然是显而易见,是以钩蛇浩海竟敢提议,忽骋自然无惧,欣然应诺。
“唔……”浩海沉吟片刻,钩尾蹭着身旁树皮,将血迹、碎肉抹去。待他再抬头时,目光甚是自信,傲然邪笑,“各出十万斤口识血肉、一万斤眼识血肉做赌,如何?”
“哈哈!”忽骋爽朗大笑,昂首睥睨,毛发飞扬如若海浪,传音如阴雷倏闪,“有何不……”
“忽骋大兄,慢着!”
忽骋话音未落,左侧忽有一道神识骤然插入,打断了忽骋的传音。在忽骋身侧,倏忽闪现一头双眼赤红的乘黄,正是忽骋亲弟忽季,蹙眉瞥了眼钩蛇浩海,淡淡传音道:“钩蛇族的浩海兄,钩蛇族的钩尾毒箭,如若暗器无声无息致敌死地,毒性天下闻名。鸣蛇族长乙锋锐,抛掷如矢,亦能遥遥激射,占足了便宜。若是做赌,恐怕不太公平吧?”
浩海面色微微阴沉,冷冷望向忽季,心里却呸了一声,鄙夷暗骂道:“小肚鸡肠的货色!连你乘黄族占尽优势的赌局,你亦如此斤斤计较,难成大气!”
心底骂咧了几句,他脸上却未如此无礼,反倒骤然露笑,笑吟吟看着忽骋与忽季,似有不屑之色,“乘黄族忽季兄此言差矣!此来百数精锐,乘黄占了大半,且乘黄之速亦是闻名遐迩,与蚁兽相较也不差分毫,此番围捕刀熊,你们乘黄精锐才是主力。若是我钩蛇与鸣蛇一无所长,这赌局便也无从提起啦!”
“钩蛇毒箭,鸣蛇长乙,俱是遥攻远击的手段,莫不是我等兄弟奔波忙碌,终是让钩蛇族浩海兄或鸣蛇族狱啼兄拿了头筹?”
忽季笑得和煦,却丝毫不松口,传音道:“这赌注甚大,十万斤口识血肉,一万斤眼识血肉,好大的手笔!我等兄弟若是输了,便是三份赌本,钩蛇族浩海兄若是输了,也不过一份赌本,这笔帐……”
“忽季!不可如此小气!”忽骋猛然扬臂,打断了自家亲弟的言语,朗笑传音道:“我等兄弟众多,这赌局赌得便是气数,公平至极,公平至极!哈哈!钩蛇族浩海兄既然有意提出,我自然要应下!不但我应了,更代我弟忽季与客夕兄弟应下啦!”
“若是我乘黄一方输了,这区区十万斤口识血肉,一万斤眼识血肉,当不得大数,我替两位兄弟出了便是!只是不知鸣蛇族狱啼兄意欲如何?”
忽骋神识绵延上百里,传音的言语豪爽大气,听得众生亦是豪气顿生。遥遥又有一道神识阴寒弥散,细声阴笑,传音应道:“这赌局有趣得紧!赌注也不甚大,输赢均不会伤了我等和气,众位既然有意,我狱啼自然不能扫兴!应了!”
“且慢!”数十里外的乘黄客夕忽而传音,质疑道:“若是这刀熊并未死于我等手下,反倒被我等麾下百勇斩杀,又将如何?”
“哈!既已如此,那便看是谁麾下的百勇所为,算做谁赢便是!”钩蛇浩海尖声嘶笑,心里却愈发看之不起,鄙夷暗道:“呸!这些个乘黄,怎都是些不成大器的吝啬货!”
“好好好!”乘黄忽骋大笑赞同,传音朗朗道:“如此便好!小赌尽兴,也不至于伤了和气!客夕,你追赶那刀熊,勿要分心被他跑了!否则前功尽弃,便唯你是问!”
“忽骋大兄尽管放心!”乘黄客夕似乎已然追随呼延远去,那神识传来极为勉强,飘飘渺渺有些微弱,却仍旧透出信心满满,“今日我等筹备周密,布的是无漏之阵,任这刀熊奸诈或骁勇,亦是必死无疑!”
听闻客夕如此作答,忽骋满意点头,随意瞥了眼身旁钩蛇浩海。便见浩海朝他淡笑点头,蜿蜒蛇身倏然窜上左侧树干,簌簌上爬转瞬远去。
待见浩海远去,忽季才皱眉瞪着自家的忽骋大兄,用乘黄族语低沉抱怨道:“大兄,我等虽说能追逐刀熊,但那刀熊奸猾阴险,我等又无远攻之技,还是钩蛇、鸣蛇易胜,否则这钩蛇浩海怎会口气如此之大?十万斤口识血肉,一万斤眼识血肉,哼哼!他倒也说得出口!恐怕他积攒经年,亦不过如此积蓄吧!”
“大兄,你应得鲁莽啊!莫非我等兄弟费时费力,最后不仅军功便宜了外族,还要赔出你这万年积蓄不成?”
忽骋遥遥看去,那钩蛇浩海的斑斓蛇身,在树冠枝叶间若隐若现,飞快窜向更远处。他听着耳畔忽季的抱怨,依旧笑意不减,只是转为乘黄族语,淡淡道:“无妨!他鸣蛇族请求我族出军,已然承诺了海量赔偿。既然如今协同作战,便不可伤了和气。即便输了,这些许口识、眼识血肉,予他们便是!”
眼见钩蛇浩海身影消失无踪,忽骋扭过头来,深深看了眼自家亲弟忽季,若有深意地道:“弟,若是你不想输了,送与外族这些血肉,便尽力去做吧,你杀了这刀熊,这奖励便是你的,而不是他们的!”
“是!”忽季眼中暴出精芒,心里已然敞亮,朝自家大兄恭谨垂头,沉吼应诺下来。
忽骋轻拍他的肩头,嘴角似有一丝溺爱的笑意,继而嘶鸣如长啸冲霄,浑身精肉如波浪滚动,扬爪抠地,已然朝前方猛奔而去。
先前他们的神识传音交流,并未避讳这近百里方圆中埋伏的属下们,更是未曾避讳呼延。这等嚣张狂妄的言语,好似在狩猎之前的闲赌一般,将呼延看做这网中猎物,已是再无生机,无非是丧命在谁手上的区别罢了。
这区别于呼延而言,实在无关紧要。但当这嚣张言语传入他脑海,饶是他此刻正疲于奔命,亦难掩心头喷薄升起的羞怒之气,当下将“何方”舞动如风,向身后狂斩百刀。
只是他已非第一次出刀,在他第二次见得有鸣蛇挡在前路时,心底已如吞了黄连,苦涩至极。那次他自知全无生路,于是毅然出手,挥刀劈向那挡路的鸣蛇,结果凛冽刀气飞去,那鸣蛇竟不闪不避,硬受一刀亦要挡在呼延之前,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折转。
那一刀呼延拼尽全力,自觉已然用上了最狠戾的刀法,结果刀气斩在那鸣蛇身上,仅破开不足一尺的浅伤,劈碎十余块斑斓蛇鳞,溅出一线血迹,那鸣蛇却半步未退,犹自朝他狞笑着刺去长乙。
这结局呼延隐隐预料到,但那时亲眼所见,依旧苦不堪言。这只说明今日前来围捕他的,想来尽是身境修为的高手,实力胜过他千百倍,任他刀法精妙绝冠,亦难弥补这巨大的实力差距。
刀气纵横,气浪紊乱狂暴,肆虐狂风紧随其后,卷起漫天尘埃落叶,向他身后那十余乘黄袭去。
但这气势汹涌的一招,百道刀气倏然射去,那十余头乘黄亦是狞笑依旧,未曾被这百道狠戾刀气骇退,硬受了呼延这全力劈出的刀气,只在身上划出些皮肉之伤,溅散了些许鲜血与皮毛,无伤大雅。
呼延此时心知肚明,来的都是身境修为的高手,劈出这百刀不过泄愤,便也未抱多少希望,妄图这百刀能有何建树。
只是除开那泄愤之心,呼延亦有其余的打算,便是借此机会扬起尘雾飞灰,遮挡这些乘黄的视线,伺机转道向外冲去,只望能跑出这必死之围。
困兽犹有凶性,漫说是呼延,他哪能甘愿受死。若是绞尽脑汁求生路,仍旧难逃一死,到时也算是尽了全力,虽死而无憾了。
只是他这突然变道,未能甩脱身后乘黄,眼前却又出现三头乘黄,不仅在前挡住他的去路,更是一扑而来。但见那锋锐头角、利爪撕裂虚空,勾勒出凄厉呼啸之声,锋利之气如惊涛骇浪,径直刺向呼延。
呼延大骇,不得已只能匆忙扯缰,驭使蚁兽再次折转,企图绕过这三头挡路乘黄。可他这手段全无用处,那三头乘黄何其灵活,反应更甚这蚁兽数筹,待见他这架势,已然猜出他的意图,哪里还能如他所愿,一个折身已然再次封堵住他的去路。
“哈哈!这便是劳什子刀熊?好似丧家之犬一般,实在贻笑大方!以你这等实力,相差我等千百倍,随便一位百勇前来,亦能轻易将你斩杀!莫非逃窜难捕,如何能活到今日!”
便在呼延身前,那居中而立的乘黄傲然望着他,鄙夷嗤笑间,竟是神识抖动,传音讽刺道:“不过能劳动我等百位身境高手前来,捕杀你这区区金体胎境的熊货,不得不说你是好本事,等到待会儿你身死之时,亦该觉得荣幸之至了!”
呼延早已双目猩红,忙于驾驭蚁兽与这群乘黄周旋半响,却终是难以摆脱,悄然间已被围在中央进退不得。他听闻这乘黄的冷嘲热讽,双目尽赤粗气连喘,猛然间一声怒吼狂啸,凶狠瞪视这头乘黄,神识传音怒吼出声。
“勿要逼我!”
那乘黄嬉笑促狭,竟也回应一声,嗤笑传音道:“便是逼你,又能如何?”
“我能……要了你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