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响动来自鸣蛇城后方,并非是三族大军身后,是以无论是战熊、苍狼或商羊,仅是脸色微变,却未太过吃惊。
只是有商羊陆续飞起,自高空向远处遥望,而战熊或苍狼,亦是站直身躯望去。
来的应是鸣蛇族的援军,这一点倒毋庸置疑,只是这第一支鸣蛇族的援军,来的时机甚是蹊跷。若是稍早一、两个时辰,这援军便能参与先前这头一战,起码百万的精锐大军加入战局,鸣蛇一方虽依旧败率极大,但想来定不会这般损失惨重,死伤接近两百万之数的军士。
可偏偏这一支援军,恰好在鸣蛇族大败一个时辰之后,大局已定之时,突兀赶到鸣蛇城外。如此诡谲的插入时机,实在难以用巧合来形容,是以当这支援军即将到来时,三族大军均有些好奇起来。
呼延亦站直熊躯,向那天际眺望,首先便见到漫天翻滚的尘雾,继而在这浓郁尘雾之中,渐至现出一粒耀眼的黄点,再隔刹那,已有密密麻麻的黄点在天际连成一线,放眼望去足有数百里长宽,声势浩大之至。
这支援军奔来之速极快,不过顷刻之间,那粒粒黄点已然放大数倍,相隔鸣蛇城不过数万里之遥,以呼延眼力凝神打量,已能看清那粒粒黄点的模样。
那是一头头十丈巨兽,模样似是狐,一身黄色长毛,额头一支尖锐独角,背上亦有四片短翼,与那鸣蛇背后的两对蝠翼极为相似,但却小过数倍,堪堪有个翅翼模样,料想定无太多实际用处,无法增益飞行之速,如若装饰一般。
这类异族,呼延倒也在那古碑显示的万族兽身图中见过,如今略微琢磨片刻,已然猜出了这支援军的所属之族。
先前各族至境大能现身,除却战熊族、苍狼族、商羊族与鸣蛇族的至境大能,鸣蛇族更是请动四位钩蛇族至境大能前来坐镇。这钩蛇族的模样呼延业已见过,但听那鸣蛇族至境家主滋阴所言,目前来援鸣蛇的两族,除开钩蛇族,便是一个名为乘黄之族,想来此时赶至的百万大军,便是那乘黄族派来的援军了。
这乘黄援军来速极快,数万里路程不过半刻,已然隆隆奔到鸣蛇城前,与对面三族大军隔城相望,气势沉凝肃杀,倒也是支精锐之军。
见得援军来到,那鸣蛇城立时爆发出欢畅的尖嘶声,数以百万计的鸣蛇齐声尖嘶,声浪竟能绵延数千里,传到三族大军耳中。在三族大军三百万目光注视下,那鸣蛇城城门大开,周遭城墙上与城门内,但见隐隐绰绰的鸣蛇身影,欢呼尖嘶着迎接这支乘黄族百万大军进城,然后再次缓缓合拢了城门,唯有一浪高过一浪的齐嘶,依旧传荡在这数千里方圆,气氛火爆热闹,声浪滚滚不绝。
便在鸣蛇城举城欢迎援军之时,忽而有一道冰寒神识波荡开来,涵盖周遭万里,那传音竟能送到城外三族大军耳中。
“鸣蛇落难,乘黄族能派百万军士前来援救,此情可胜山岳渊洋!鸣蛇族谨记在心,日后若乘黄族有求,鸣蛇族当倾力相帮!愿你我两族的交情,亘古不朽!万古长存!”
呼延听得出来,这乃是那鸣蛇族至境大能,滋阴家的家祖滋阴。如此肆无忌惮绽放神识,八成是有意而为之,好教城外三族大军知晓,因此震慑三军,更能振奋族心,实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但落进呼延耳中,不免又让他暗自撇嘴,对这至境大能的滋阴亦敢心生鄙夷。
在他看来,一位高高在上的至境大能,族中一大家的家祖,身份何其高贵。可如今竟为自家颜面,亦或是试图彰显鸣蛇族威风,便不惜自降身份,为这乘黄族到来而开口庆贺,实在是落了下乘。
想来这滋阴,应是极其高傲的脾性,容不得瑕疵。即便在他眼中,这各族后辈间的厮杀征战无关紧要,不若各大至境相约争斗之事来得重视,但就由于他不容瑕疵,便不止想争得那同辈之间的胜利,连这后辈间的征战,亦期望自家一方能大败敌军。
只是如此一来,他这至境大能实为掉价,还不若这战熊族的四位至境家祖更显魄力。
单看战熊族四位家祖,对这场征战从头到尾便不管不问,唯有在那鸣蛇族至境出手之时,才出来露个脸面显露排场,更让呼延觉得,这才该是至境大能该有的架势。
由于两方至境大能出头,随口定下这场大战的规矩,便让此时的三族大军郁闷非常。
明明此番准备充分,想来三族齐攻,鸣蛇族定是抵御不住,能在短短时间内让鸣蛇割地服软,便是大胜而归。谁知那鸣蛇族至境大能竟如此奸猾,不仅不顾身份对后辈出手,更是悄然请动钩蛇族四大至境坐镇,使得三族十位至境,亦奈何不得鸣蛇与钩蛇总计十位至境,只得两方坐下来商议,结果便让三族大军憋闷在此,再也不能妄动,非要等到两方援族到来,这战才能打。
如今仅是乘黄族到来,对面还需等待那钩蛇族派来的大军,而三族大军这边厢,亦需静候朱厌族与土蝼族的援军赶到,到时才能打一场相对公正的硬战。
只是这一等,不知又要耗去多久。
到得此时,三族讨伐鸣蛇族原本的计谋,已被现实全盘推翻,由主动落到被动局面,更是不得不参与八族对战。这却是实打实的硬战,哪里如三族原先打算那般,能够轻松容易蹂虐鸣蛇族一番,自家折损不多便能捞取大把的好处,可惜这美梦如今已是呯然碎裂,一去不复返了。
但三族大军也并未太过郁结,因为即便日后八族大战之时,三族这一方亦是占尽了优势,应能顺理成章的取得胜利。
即将到来这八族大战,鸣蛇族尚有百余万残军败士,加上如今到达的乘黄族百万精锐,甚或还有钩蛇族的一百五十万精锐大军,合军总数高达三百五十余万,可谓是声势浩大至极。
而三族这一方,苍狼族、商羊族与战熊族到此时已然甚少折损,凑个总数亦有三百万,而即将到来的朱厌族与土蝼族,又会带来两百万精锐,五族合军可达五百万之数,比鸣蛇族一方整整高出一百五十万精锐军士,光是这数量上的优势,已然极为明显。
联想到此处,三族大军的统帅们便大为放心,安心在鸣蛇城外驻军落脚,静候两方援军陆续赶来,到时堂堂正正打得对面投降,将会更加荣耀。
这等优势极大的征战,呼延亦觉得自家所在阵营已是胜券在握,可待他转念一想,忽又觉着似有不妥,细细琢磨下来,竟是疑窦丛生,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如此局势差距,已然显而易见,那鸣蛇的滋阴家祖也不像是头脑愚笨之辈,但那时却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莫非真就这般不顾及同族后辈的性命么?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世间哪有这等便宜事,那滋阴亦非愚笨,自然不愿如此吃亏,是以其中定有算计。
想及此处,呼延哪里还坐得住,登时扔下手头肉食与老酒,也顾不得与三十八骑解释,匆匆向罴跑去,将自家所思告知与罴。
并非呼延真就对罴如此忠诚,以呼延心性,若非他此刻实力薄弱,需要隐忍谋算,哪里会甘于做谁的属下。漫说是罴,即便这三族大军尽没于此,也不干呼延鸟事,他乐得看一场热闹。
可是这其中若真有猫腻,三族大军出了事,呼延身处其中,亦是小命难保。关乎自家性命之事,呼延却不敢有半点马虎,这才忙着向罴通报。他要是能左右大局,或是能直接向王进言,哪里还需要找罴,可惜他仅是罴的近身侍卫,地位实在太低,想要通报何事,首先还是只能找罴。
听得呼延如此一说,罴却是怔怔失神了好半响,犹自惊疑不定。
这也怪呼延与罴阅历迥异,在罴心目中,甚或是上界各族心里,这些个至境家祖均是震古烁今的大能,所说的话便如金科玉律一般,通常极少变更,于是罴虽听及两方至境商议,却未曾多想,缘由便在此。
即便此刻听得呼延郑重提及,罴亦还是半信半疑,但苦思冥想半响,他终是觉着事关重大,便不再踟蹰,立马领着呼延去面见起。
依照这军中规矩,罴尚要向起通报,由起定夺之后,才会报知于王,或许王再思忖一番,才会召集其余两族统帅前来商议,再做定夺。这番麻烦,其中不知又要耗去多久,才能让三族大军动身。
但呼延想到那凶险处,已是心急火燎,见得如今尚需一层层通报,更是急得挠心,恨不得拔腿便逃。可惜他此时紧随在罴身侧,竟是寻不到任何偷逃的时机,便愈发焦躁起来。
果然未出呼延所料,待罴带他一道前去面见起,才堪堪说得几句话,就见那鸣蛇城四方城门忽而大开,道道洪流般的鸣蛇、乘黄鱼贯而出,在城外骤然汇聚,继而向尚且迷惘的三族大军迅速奔袭,磅礴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如若巨浪滔天。
见得这一幕,起、罴与呼延的三张熊脸,均是倏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