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的时候,爸爸由于投资需要曾经一度痴迷于研究珍贵木料,白檀、黄花梨,各种名贵的木料他都如数家珍。他常常跟我说金丝楠木,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件金丝楠木藏品,可惜早在汉朝的时候这种珍贵木材就不多了。
金丝楠木因为其水不浸,蚊不穴的珍贵特点,在汉代前已经被皇宫贵族大量砍伐,到了唐朝几乎已经绝迹了,只有在悬崖峭壁或者深山老林之中才有。数量极为稀少,价格极为昂贵。如今我居然在这房间里看到大把的金丝楠木家具,怎么能不让我惊奇。
围着那些家具惊叹了好久,倦意突如其来,我也没有力气过多地与木槿应酬,将天宝给她抱了去喂些吃食,然后扑到床上,钻到还带着好闻香气的被子中舒服地蹭来蹭去。和前一段时间一样,昏昏然地睡着以后,醒来天已经大亮。我伸了伸已经有点僵硬的胳膊,穿了鞋到桌子上抓起水壶咕噜噜灌了好大一气。渴成这样,不知我这回又是睡了几日。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响动,门口有个柔柔地女声唤道
“杜姑娘,你醒了吗?”
我以为是木槿,恩了一声。门开了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丫头。眉眼清秀稚嫩。她一笑,右边脸上泛起一个梨涡。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我竟突然想起了青青。
“杜姑娘,我是木管家吩咐来服侍姑娘的丫头,叫小凉。姑娘睡了两日了,一定饿了,我准备了些吃食,姑娘用一些吧。”
我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边问
“陆秋呢?”
“陆公子两日前已经离开山庄了。他嘱咐姑娘要在山庄内好好呆着等他。”
“天宝呢?”
醒来见不到那只聒噪的猴子,我还真是不习惯
“姑娘说的是那只金色小猴吧,它被木管家带在身边喂着,木管家说了,姑娘这段时日需得好好歇着,不能劳心,她会代姑娘暂时照顾。姑娘若是觉得闷,我陪着姑娘在山庄中转一转。”
我点点头,三两口塞完嘴里的东西。接过小凉递给我的帕子擦擦嘴
“那就出去走走吧。我睡得身子都痛了。”
这个倾城山庄真是大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小凉带着我走了半个多时辰,我眼前的景色还是焕然一新的。小凉不时跟我介绍着山庄的结构,灶房,庄主住的天下楼,大小姐住着的霜园……
我信步走着,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绿地,花草大约是有专人进行管理的,修剪得很是规整。我正在想着要不要弄个风筝什么的玩玩。突然听到了一阵琴声。曲子是我从来没听过的,那琴音也是断断续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朝那琴声来处走去。
正当我迷迷糊糊自顾自向前走的时候,小凉拽了拽我
“杜姑娘,你怎么了?”
我一下回过神来,侧耳再听,四周只有虫鸣和风响,那琴声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我晃晃脑袋,问一旁担心地看着我的小凉
“你没听到有琴声?”
小凉摇摇头,被我吓着了
“杜姑娘,哪里有什么琴声?大白天的,你莫要吓小凉。”
她咽了咽口水,搀着我往回走。将我送回房间后,给我泡了一杯安神茶,叮嘱我好好休息。
我也确实有些困倦了,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中的什么毒,这个陆秋给我吃的又是什么药。虽然陆秋显然有什么事情没有对我说实话,但是我总觉得那是他的难言之隐,似乎我潜意识里面,是愿意相信他的。
迷迷糊糊在床上又闭上了眼。梦里纷杂地闯进来许多人,我好像又回到了吐蕃,美多在我身边欢乐地玩着木马,突然她从木马上摔了下来,口吐鲜血,一动不动,我害怕极了,冲上去边哭喊着边抱着她,接着禄东赞突然出现了,看见我大惊失色
“菲菲你杀了公主!”
后面好像有谁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艰难地回头,松赞干布狰狞地看着我
“你竟然敢逃,我得不到你,就杀了你!”
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凤凰的哀鸣。
就在我觉得自己就要窒息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就像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到了床上,我整个人惊弹了一下,睁眼是一片漆黑,此时大约已是深夜,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一股股浓浓的恐惧随即扑面而来,我顾不得全身冷汗涔涔,将被子捂了个严实。
过了好久,我的心脏才恢复了跳动的正常频率,但是意识却万分清楚,今夜怕是无法再入睡了,我干脆睁着眼睛等待天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眼睛渐渐酸了起来,突然,白天里听到过的那琴声又隐隐约约传来。我一向是个很胆小的人,可是这种诡异的时候听到这样不正常的琴声我居然没有一丝恐惧,感觉整个身体有些麻木,意识有些飘飘然。
我突然有一种控制不住自己动作的感觉,翻身掀开了被子,穿上了鞋,打开门,踏进了浓浓的夜色。我没有方向感,在这个硕大的倾城山庄,人生地不熟,但是很奇怪,我仿佛知道自己应该要往哪里走,我的双脚仿佛有了意识一般,自动挪着。
虽说现在是深夜,但是整个倾城山庄静得有些吓人,也没有一丝火光,沿途只有微弱的月光洒下诡谲的柔光。琴声隐隐约约却遥遥不绝,我的脚步随着琴声时快时慢。走了大约有一刻钟之后,琴声突然断了。
仿佛突然没有了主心骨,我一阵晕眩,抓回了自己的脚步。这实在太诡异了,就好像我在闻鸡起舞一般。
“你能听见琴声?”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一个极其温和的男声,那声音温润得毫无侵略性,虽是在黑暗中突然冒出,却竟然没有让我有太恐惧的感觉。我只是被吓了一跳,立刻回头,黑夜中站着一个……请抱歉我实在没有合适的词汇去形容我见到的这个人。
如果说小狗是英俊,松赞干布是绝色,禄东赞是潇洒,云勃是淡然。那么我眼前见到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凡间的人。一头柔软光滑的黑发,在月光下耀着淡淡的银光。身形多一分肥,减一分瘦,那张脸皎洁柔和,竟然和寺庙佛堂供奉着的观音一样,面带慈悲。
这男子应当小,约莫也就十七八岁,他与松赞干布一样,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脸,只是比之松赞干布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神采,他的美自多了一分让人无法亵渎的高洁。
他似乎很习惯别人看他看得呆了,我久久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也似乎并未着急,只是很温柔地望着我,眼神尽是包容和善意。这样的绝世美男再多来几个,我恐怕要短寿两年,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我不好意思地问
“对不起,你跟我说什么?”
他轻轻一笑,我又是一愣,那笑容,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倒是有些像修炼千年的神仙,笑意中含着普度众生的心性。
“我是问,你是不是听见了琴声?”
我反应过来,点点头,原来这个美男也能听到?我有些着急地问
“你也听到了?那琴声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半夜了还弹琴?”
他依然是一脸笑意,端详了我一下
“姑娘,那是在下抚琴的声音。惊扰姑娘睡梦,切莫责怪。”
谁能怪罪一个笑意盈盈的绝世美人?即使心中充满了疑惑,我也还是没好意思再纠结下去,摇摇头道
“怎么会,怎么会,倒是我,大概打扰你弹琴了。”
他转头看着远处的一棵大树
“无妨,声是空,画是空,听见是空,消失亦是空。”
我满头雾水地听他突然冒出这一句充满了禅理的话,刚想问是什么意思,他收回目光
“夜已深了,姑娘快回去休息吧。以后晚间切莫随便出来走动了。这庄子侍卫虽多,但是也未必安全。”
我点点头,说了几句打扰的抱歉话,准备转身走人,美男虽美,毕竟萍水相逢,也算是陌生人一个,这个倾城山庄处处透着古怪,跟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