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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仓库,原是囤放兵器机械之地,移空之后,地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铁粉,石库均由红水岩建构,密不透风,连扇窗子都没有,彤烛氤氲之下,库中昏黄黝暗。
“这里,可怎么睡?”庾太后站在原地,一下傻了眼,她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环境,更别说,日后,要关在此处,永不见天日了,念及此,泪水夺眶,她很久没有哭,然,如今这副田地,究竟日后该怎么办……
“那里有很多草垛嘛,母后,睡在上面,有稻草香,还是能睡的。”陵阳走过去,理出四个草床,“母后试试。”
“陵阳,我们被关押了,你不伤心吗?”庾太后抹了泪,她想知道,这个小女孩,为何此刻还能笑得出来,裴慕究竟是怎样待她的,如此恶劣之环境,她竟然也能适应,可是,孩子都能适应,她即使不是太后了,亦是个母亲,此刻,为何如此脆弱。
“母后,我相信,我们会没事的。”庾太后是个会极力维持面上平静之人,此刻竟然掉了泪,心中定是凄惶不已了,司马岳还这么小,黏着庾太后的身边,问东问西,不叫人省心,那么司马衍呢,最叫人担忧地该是司马衍,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耶,闷闷地,与同龄孩子相比,那样子,该是多么的深沉。
司马衍觉得陵阳从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看,索性在草垛上转了身,直接面对着陵阳,悄声说“你从刚才开始就从看着朕。”
陵阳眯了眯眼,逗笑道:“皇后看皇上,有什么不对吗?”
“呃……”司马衍对皇上皇后的相处之道,了解不多,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你是不是讨厌朕?”
“皇上怎么突然这么问?”陵阳有些奇怪了,她倒是从未讨厌司马衍的,即使这孩子,长得也不可爱,才华也一般般,不过,陵阳就是怜惜他,甚至……陵阳不禁有些苦笑,或许更多的原因,他是杜乂之子。
“因为,朕故意让你当皇后来受苦,可是,朕原本以为是同长秋宫一般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司马衍看了看涌暗的石库,“对,对不起”
居然有皇上向自己道歉的,陵阳温婉一笑,“没事,没事,皇上今日晚了,快快休息吧,你看,母后和弟弟都睡着了,看来他们是很累了……”
“嗯”司马衍这次倒是乖巧,闭了眼,末了,司马衍嗫嚅道:“陵阳,朕相信你这个皇后说的话,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原本,陵阳以为这个石库,被关入其中之人,是不知外头昼夜轮回的,直到翌日清晨白丝的光,一些气流,卷起地上的铁粉,陵阳忍不住打了喷嚏,睁开眼,寻了寻,原是地上有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
“不如将它凿开。”庾太后盯着这个洞,心里有意思期望。
“用什么凿呀?母后”陵阳倒不是要泼庾太后冷水,可是,这库里除了铁粉,就是稻草……
“皇上,太后娘娘。”此时库门被打开,光亮一下涌了进来,是刘超、钟雅二人,“你们二人只有两个时辰为皇上上课,可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苏硕仰起头,傲慢地盯着二人,随即眼神一转,“太后娘娘,家父有请。”
“什么事,不可在这里说的?”钟雅警惕一问。
“让你们每日前来确定幼帝安全,已是家父最大退让,其余之事,二位莫要多管为妙,”苏硕盯着庾太后静素的衣裳,“庾太后,不肯移架贵躯,还要臣命人将太后抬去不成?”
庾太后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理了理乌黑的云鬓,“本宫这就随你去,”行至刘超身边,“皇儿们便托二位大人照顾了。”
庾太后此时似乎又重新回复了尊贵之气,可是,陵阳看见庾太后素白单薄的身影,她僵硬地挺起背脊,一切的一切,对于这个女子,或许太过沉重,乱世之于她,或许,她终究无法去适应。
这是陵阳被关在石库的第五天,庾太后自那日被苏硕叫去后,便一直没有出现,司马岳嚎啕大哭了三个日夜,今日,才好了一点,只是,万不能提及母后的字眼。
“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然后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刘超摇头晃脑的拿着本诗经念叨,忽的停住:“皇上,《甫刑》云?”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司马衍认真回道
刘超满意地点点头,“此乃天子章”又继续:“居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
“二皇子?”瞧见二皇子泪眼婆娑的样子,刘超逐换了口,“那,皇后娘娘,《诗》云?”
“呃……”陵阳卡壳,他说了这么多,自己一晃神,就忘记了,此时,肚子开始咕噜一声闷叫,陵阳不好意思的笑笑。
刘超细眉微蹙,“皇后娘娘,即使身处牢狱,求学之志不可废啊。”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司马衍替陵阳回答,“这是诸侯章第三,然此刻,朕怎么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
“请皇上赎罪。”司马衍哀愁的话,竟惹得刘超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司马衍心有哀哀,只是低着头,任凭刘超跪着,该是一个小孩无声地抱怨吧,只是在司马衍这里,一切都显得哀愁而悲怆……
“那个……”陵阳向刘超使使眼色,做了个咬的动作,刘超一怔,随即摇头苦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油袋子,背对着守门侍卫,将袋子迅速丢入了陵阳故意摆在脚边的干草堆里,陵阳满意一笑,“刘大人何罪之有,时候不早,刘大人先回,明日再见”
刘超对于陵阳当上皇后一事倒并不在意,不,应该是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女孩,并不引人注意,只是,从关入石库开始,刘超便有些在意了,所有人悲痛万分之际,她居然能平淡一笑,苏峻给予的伙食,定是不如人意,她此时还能想到让他和钟雅从外带上吃食补充体能,的确,此时最后最重要的不就是有好身体,能挺过这段时日吗?小小女孩,若是日后,皇上能顺利回宫,这个皇后,似乎有些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