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高塔之上,神之结界的守护下,图夜静静地看着星空。
有脚步声,猫儿一般轻巧。
他忽然闭上眼睛。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着,心里好像很不安。
“主人,她死了。”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流动着无奈,悲伤,和深深的杀意。
一条被血点染的白色帕子在从他面前飞过,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星夜如旧。
“主人,这是皇室的命令。可笑么?我竟然听从了他们。主人。”
他尝试着冲破这结界,可是越是想要冲破,胸口的压力就越大,那是结界所达之处,一个城池的重量。
白天变成了黑夜,红颜变成了尸骸。
他听到她潦倒倒地,轻声的抽噎:“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说话,天空无限遥远,他的唇角忽然勾出笑意,那笑容好像微风轻至,梨花绽放,他再一次闭上细长的双目。
她看着他一身黑衣平静地躺在那里,再也没有动静。
“主人?”她跪在那里,试探着叫着。
“不要吵了,嘘……”他微微笑着,“你听,她的声音,她又怨恨了呢。”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主人……主人这是……疯了么?心一点点硬了下来。疯了就疯了吧,只要他是我的。她下意识摸了摸眉心的朱砂,我什么苦痛都熬过来了,他应该是我的。
她笑了,拔出腰间的岛,刀口锋利闪闪发光:“主人,我会为你完成这一切的,多少年了呢,我们只守不攻,是时候了。”
她的翅膀忽然展了开,洁白的羽毛飞扬着飞开。
“你还记得你师傅么?”图夜微微张开眼睛。
“主人?”
“木箫是个好人呢。灯儿很喜欢他。只可惜,他在布置这个城市的结界方位时,因为劳累而猝然长逝。如果灯儿知道这些的话,一定会和我一样守护这里呢。因为这里是我们出生的地方。尽管,对她而言,可能没那么美好。”
“当时,灯儿才十几岁吧,她在山间小路上被几个****带回妓院,又是哭又是骂,也是木箫把她救下来,后来我听他说他正在麦田睡觉,被那个小姑娘吵得不行没有办法了才救得……哈哈……”图夜笑得快流眼泪,“那么,你猜我当时在哪里呢?”
“主人……”
“我在流亡。”图夜的神色黯了黯,“作为囚徒。”
“主人,你好好歇息吧,图雪下去了……”
“岁月轮转……你也有四十岁了吧?”
图雪颤了颤:“图雪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
“对于你来言,她只是个孩子。”
图雪咽下一口气:忽然转过身子:“我也曾经是个孩子!”
“可是我爱的是她,无论有多少美艳清丽的绝代佳人,我只爱她,一室一厅,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她能做到什么,我都能做的。同样是一张脸,我不必她差到哪里去!而且,她已经死了!”
“无论她在哪里,我都会找到她。”他忽然笑了,“我会陪着她,一直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说完这句话,他的呼吸渐渐冰冷了下来。图雪只看到一层细密的蛛网渐渐爬到他身上,他?
“不!”图雪目眦欲裂,她扑向图夜,却被厚厚地屏障隔绝在外,她拔出剑,拼命刺着结界边缘,巨大的能量之光刺红了她的眼睛。她不愿意停下来,她不能停下来。
她想要组织他迈向死亡的脚步。
“图夜!图夜!”她改了称呼,终于扔开了剑,趴在屏障上,“图夜!你不要死!”
那石化一寸寸封印着图夜的身体。他不再用意念压制着。任其自然。
忽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柔弱的呼唤:“阿K……等我。”
阿K是谁?图夜睁开双眼。气血再次流动。麻木的感觉一点点消退。
等么?
图雪的指尖俱烂,血流如注,洒在洁白而光芒流转的神障之上。
我要出去,我等待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我已经失去了耐性。
天空飘过白色的花瓣,好像雪,清冷芬芳,随风而逝,遇土则融。白色的花瓣飘过神障,一如它们飞过那条生死的河流。
城墙在落土,城楼之上,竟然裂开一条细细的裂缝。漫天扬尘。灰土遮星闭月。
念奴提灯站在山岗上,温暖的灯火,白色的衣裙在夜风中无辜而美丽。
不能这样破城,这对于他来言不公平。她看着那道裂缝一点点触目惊心,退回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回眸时那座城池还在崩溃。眼角盈盈是泪。他想要出来,很想很想,想到可以毁了自己一直守护的地方。
是为了……我?
她叹口气,眼泪一滴滴滚落在地。
无琴,记忆里的旋律还在。
忽然火光四起。念奴向前一步,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她看到士兵们从山林间持着武器成队成列跑了出来,他们甚至与她擦肩而过。她注意到山下他们拉开成排的火弹,向城内总攻。
大哥哥们选择此刻攻城!
他们有着必胜的决心!
那道裂缝仍在破裂。带来六位哥哥无尽的希望。
我没有琴!如果我有琴!如果我有琴的话,至少可以护住城池。
念奴泪水打湿了一片。那是,图夜守护的城池,也是哥哥们势在必得的城池。
她的心究竟在哪里?
贞女塔不倒,城便不可破。他在塔顶,他要见她。他要破了这结障!
退无可退,她必须选择,心里要的,到底是……
六位哥哥,难道就不重要么?她很乱,一声声的炮响,城内妇孺的哭声刺痛着她的大脑。
城墙之上,站着图雪,她一双洁白的羽翼,不染纤尘。
她擦干了泪,手心全是汗水,匆匆安排下属派兵布阵。
图夜……主人……我求你。
她瞭望着远处的山岗,心中满是绝望痛苦。
山林间一片黑暗,只有一点温暖的灯光,灯光映着个女子颀长的身体,白色的纱衣,竟是那般熟悉。
不可能,她摇摇头,睁大双眼,耳边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