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趴在泥土之上,意识渐渐模糊。
好多水,冰蓝色的海底,有鱼儿游过。可是转眼间,又回到那片下着雨的军营。水在地面流淌,她的脸贴着地面。长发沾满泥水,鼻子边一朵紫色的小野花,忽然感觉很踏实。
他揽住自己的腰,把她拖了起来。她头重脚轻,身体好像一枝蒲柳。
这一病,就是十四夜。
日日夜夜,不知谁在她的床边端茶倒水,唠叨。她一直以为是黑白无常。她发着高烧,伤口发了炎。
偶尔有人语,似是说屠杀的损失,不听倒好,一听念奴觉也睡不好了。
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后,打眼看见鹦鹉扑扇着翅膀,银吊子上还咕咕嘟嘟煮着药。然后是他有些憔悴的侧脸。
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图雪怎样了?”
他看见她醒来,一双明澈的眸子泛着水润的光,梨涡浅露,笑得很开心。
她伸出手,他凑上来,念奴哽咽道:“看你的黑眼圈。”
他吻着她的额头,黑色长发垂在她的耳边脖颈:“傻瓜,和我一起回城吧,我爱你。”
“世欢……”她抽噎了起来,“你忘记你的誓言了么?”
“我一开始就是图夜,从来没有过赵世欢。灯儿,如果他们都死了,你会怨恨我么?”
念奴摇摇头,苦口婆心:“命运的轨迹从来没有停止过,七雄必胜,我们如果不服从,后果必将是血花迸溅,永无归期。”
他凝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开合,忽然露出微风轻至的一笑:“身子还虚着呢,躺下歇着吧。”
她却抓紧了他的胳膊:“图雪怎么样了。”
“她回城养伤了。”
“谁救得她?”念奴挑眉。
“她善于用毒,你知道么?”他的答案出乎念奴意外。
毒……念奴心里忽然一跳,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忘记了。只是感觉很重要。
他让她躺下了。
又想起一件事情。无歌如此深爱于自己,怎的自己生病了,只见阿K,不见无歌?
她又坐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
“无歌呢?”
他看着她,过了良久,答道:“他病了。”
原来是思劳成疾,念奴放下心:“他病了不在,那怎的哥哥们都不在?我病了,他们平日不是很挂心么?”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心思却留在别处。
“近日兵营出了些乱子。他们分不开身。”
念奴逐渐意识到了什么。伸出右手,以指节立卦,只可惜肉体凡胎比不过仙境逍遥自在,连算了三次,只是大凶之兆,却不知道到底所为何事。
“不要算了。”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他们马上就要输了。”
念奴定定看着他。忽然推开了他站了起来,双腿有点软,她强撑着走出军帐,看到一片荒芜的军营。
荒芜不在别处,只在人心。军备松弛,军纪涣散。士兵们低迷的情绪写在脸上。她跑到无歌帐中,见到他面色死灰,仰面躺在床上,她拿起他的手,指甲深紫,毒药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可救。
终于想起自己忘记的事情。
“司灯姑娘?”进来的老兵忽然叫道,“姑娘,你醒了?”
“出去,”念奴下令,“守在外面,任何人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