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晒了一天的日头终于落入西山,昏沉了一天的人们开始活跃起来,令清凉的傍晚变得分外喧嚣。
大北街泰和楼,与外界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的安静,可在安静中总有一丝焦急撩拨着室内的氛围。
聂无锋珍藏的好茶换了一壶又一壶,却始终无法平复宋家人内心的焦虑。他非常理解宋家人此刻的心情,当年他为儿子四处求医的时候就是他们这样的状态。当时多少次煎熬人心的期待都化作了泡影,最后若不是有风禅恐怕他的儿子已经被病魔夺走了幼小的生命。
聂无锋知道,宋家人此刻的心情一定比自己当年还要煎熬,因为他们已经寻遍了全世界的名医,甚至还找到了几位不出世的所谓神医,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今天,或许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宋家人下午就过来了,一直在这里等着,寒暄的话说尽了热腾腾的茶也凉了,却一直未见“神医”的影子。看着宋家人越来越焦虑的脸色,聂无锋虽然同情却始终没有给风禅打电话催他过来,因为与风禅约定的时间是晚上。说好的是晚上,那便是晚上。
忽然传来一阵开门声,顿时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宋家人纷纷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大门。然而,走进门的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银发白须仙风道骨或者饱经沧桑气质神秘的老人,正相反,进门的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叼着烟斗不伦不类的少年。
位置离门最近的宋家的二公子也就是宋老爷子的二孙子宋平野一脸的失望,语气也变得颇为不善:“泰和楼今天歇业,去别的地方逛去,别在这碍眼。”
此话一出,聂无锋的脸色不禁一寒:什么时候泰和楼轮到宋家子弟主事说话了?还歇业?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呢吗?
本已起身的聂无锋又悄悄地坐了回去,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声不吭坐等宋家人吃瘪,因为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给他宋家老爷子治病的“神医”:风禅。
风禅刚进门就被宋平野扔了一句又冲又牛的话,搞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打量了几眼宋家的一群人,风禅又把目光递到聂无锋身上。虽然聂无锋面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作为相知多年的老友,风禅能够感觉到聂无锋心中的愠怒。
“看什么呢!”宋平野不耐烦地喝道:“听不懂人话啊。赶紧滚!”
风禅之前还因为敲了宋家一大笔钱所以不跟宋平野计较,可听了这第二句话,他心中的火气顿时就压不住了。
冷笑了一声,风禅眼神颇为怪异地打量了宋平野一眼:“你记住喽,是你让我……滚……的!可千万别求我再进这个门。”
说罢,风禅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看见风禅“悻悻”地推门离去,宋平野冷哼了一声:“有病!”
他话音刚落,聂无锋就站了起来,一拱手,不咸不淡地对着半倚在轮椅上的宋家家主说道:“宋老爷子,您请回吧。”
逐客令?宋老爷子不觉一愣,宋家的其他人也都是二丈的和尚摸不找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宋家大爷,也就是宋家老爷子的大儿子宋温侯连忙说道:“聂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医生还没到怎么就让我们回了?”
宋温侯的话还没说完,人老成精的宋老爷子便急切的吩咐道:“温侯,你去把刚才那位少年追回来,不,请回来。快点。”
宋温侯一听父亲这话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聂无锋说请回吧,自家人都把医生赶走了还看个毛线病可不就得灰溜溜地回去吗。
宋温侯狠狠地瞪了宋平野一眼,连忙拔腿开追,一路小跑唯恐失了风禅的身影。
宋平野可不比这些人精,被大伯宋温侯瞪了一眼还觉得莫名其妙,很不服气地抱怨道:“大伯瞪我干嘛?好像是我……”
“你给我闭嘴!”宋平野的父亲宋温良直接一个大耳光把宋平野扇翻在地,恨不得这一巴掌用上十二分的力气。
宋老爷子摆摆手:“罢了。也不能全怪平野,就是老头子我也没有想到这位医郎竟会如此年轻。不过以后我宋家子弟在外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辞。”
宋平野惊出一身冷汗,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先且不说那个年轻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治好爷爷的病,但起码也是一个希望,而且据说聂无锋的儿子就是这人治好的。而他宋平野竟然把宋家翘首以待的医生把给爷爷治病的最后一个希望给轰走了,还让人家滚!
宋平野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挨得不冤,若是大姐宋歌在场的话估计会打得他一个月下不了床。
整整跑了半条街,宋温侯才终于追上了风禅,可把平日里很少运动的宋家大爷累个够呛。虽然肺子里像炸锅了一样疼但他却非常庆幸:幸好这是条步行街,如若不然风禅直接坐车走了他连追都没得追。
“小哥请留步。请留步。”宋温侯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住风禅。“家里小辈不懂事,希望小哥大人大量切莫计较伤了和气。”
宋温侯的姿态摆得够低够有诚意,但风禅却不以为意,这就是有求于人,若非如此骂了也就骂了滚了就便滚了。
不过人家既然都追来了风禅也不再过多计较,因为他知道世家大族的人行事向来如此,更重要的是,他和钱可是没仇没怨。当然了,受了气之后这价码自然也要改一改。
宋温侯好话说了一箩筐,做惯了上位者的他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如此放低姿态苦苦求人了。见风禅一直冷着脸无动于衷,宋温侯和声说道:“是我宋家不好竟让小哥受委屈了,这样吧,我在原先的酬劳上再提五成,没别的意思,就是表达一下我宋家的一点歉意和心意。”
风禅沉吟了一下,一千五百万,也差不多了。
点了点头,风禅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直接调头回泰和楼,他心里有个计划,一个坑人坑钱的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