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桐的声音很轻,轻到连她旁边的温纯和温柔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龙辰灏却清楚地听到了。他抬眼,朝凤惜桐他们的方向看去。明明是晚上,此处灯光幽暗,地上又或跪或躺了一大片囚犯,可不知为何,龙辰灏只一眼,就看到了凤惜桐。尽管此刻,她的脸比先前见到的时候还要脏,样子也更加狼狈,他却还是认出了她。
而这边,凤惜桐也感受到了一道没有恶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是,她的前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她也分辨不出来,这视线到底是谁的。
云落城城主夏侯云此时却并没有心思管凤惜桐,确切地说是没有心思管这帮囚犯怎样,他只是有些惊讶于龙辰灏的出现。这个持有隐龙谷高级修士玉牌,被他奉为座上宾,并特意设宴款待,却一整晚都没有现身的仙人,不仅突然出现在此,还为那些囚犯说话,教他如何不震惊?
不过,夏侯云也拿不准,龙辰灏到底是存着看戏的心态,还是真的在意那些蝼蚁。于是,思索少倾,夏侯云试探性地说道:“仙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些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重犯。要是被他们逃出去了,定会为祸四方,后果不堪设想。”
“是吗?”龙辰灏的语气不轻不重,却如缥缈天音,进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尤其是凤惜桐他们的。
“启禀仙人,我们并没有杀人,我们是被冤枉的!求仙人为小民们做主!”再次听到龙辰灏的声音,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凤惜桐还是想起来,此人就是上次带她出林子的恩人。那仙人与她素不相识,却能好心带她出来。想必,这次也能帮他们洗脱冤屈。这么一想,凤惜桐便壮着胆子开口伸冤。
温纯听到凤惜桐的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的他也高喊道:“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没有杀飘香楼的小二子和成衣铺掌柜的,求仙人明察,还我们一个公道。”
有了凤惜桐和温纯带头,其他还清醒着的囚犯们也开始抖着胆子替自己辩白。一时间,原本静谧的城主府地牢前,犹如喧闹的菜市场。
夏侯云一见真的有人敢顺着竿子往上爬,当众喊冤,不怒自威道:“放肆!我云落城办案一向光明磊落,自夏某接任百年来,从未出过冤案。老夫一世英明,岂能容你们几个小毛贼玷污?”
夏侯云话音甫落,原本哭天抢地的人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既然如此,城主大人无凭无据为何要捉拿我兄妹三人?”凤惜桐站起身,毫无畏惧对视夏侯云。
“无凭无据?你三人被飘香楼的伙计小二子羞辱,怀恨在心当场教训了他一顿。要不当时人多,你们早就杀了他泄愤了,老夫说的可对?而你们杀成衣铺掌柜,原因很简单,杀人越货。”夏侯云抚了抚长须,越说越觉得自己条条是理,望向凤惜桐的眼神带着一丝傲然和怜悯。
“我们没有杀人!衣裳我们是买来的,付了银子的。”温柔辩解道。
“这不是证据,而是城主大人你的猜测。”凤惜桐反唇相讥,“如果云落城办案都是靠大人你的推测,那么我也觉得或许这里还真有不少和我们一样蒙冤的人。”
“哼,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夏侯云暗恨凤惜桐,悄悄运掌调动灵力,隔着衣袖,朝凤惜桐放了一掌。只是,那带着灵力的掌风还没扫出去,被龙辰灏弹指一捻,就烟消云散。
“仙人……”夏侯云不敢置信地看向龙辰灏,这便是大宗们上仙的实力,轻而易举就化掉了他的攻击。更可怕的是,后者只云淡风轻的一瞥,便让他冷汗涔涔。
“如果仙人不信,民女愿意接受搜魂。”凤惜桐眼神坚定地看着龙辰灏,“恳请仙人为民女搜魂。”
凤惜桐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搜魂,顾名思义,以搜取魂魄重现被搜人过去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一旦搜魂,不仅被搜之人毫无秘密可言,更重要的是,一不注意,就可能会导致被搜人魂魄受损,轻则变痴变傻,重则毙命。
龙辰灏不想凤惜桐看似文静淡漠,性子却如此刚烈。他剑眉轻拢,不由暗忖凤惜桐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有别的缘由,才这么有恃无恐地提出搜魂一说。
“你可清楚你在说什么?”龙辰灏自认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却再次不由自主地开口。
“还请仙人为民女做主。”凤惜桐向龙辰灏行了一个礼,目光灼灼地回道。
“叫你的人过来罢。”龙辰灏突然朝凤惜桐伸出手,掌心有浓郁的灵气形成一道看不见的鞭子,缠住了凤惜桐的腰身。龙辰灏五指一收,凤惜桐便腾空而起,瞬间就飞到了龙辰灏的身前。
“嗯?”凤惜桐被腰间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给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听到龙辰灏说了什么。
而事实上凤惜桐也不需要听清楚,因为就在龙辰灏将使用灵力将她拉过来的时候,太过担心她的温柔和温纯也跟着奔了过来。
龙辰灏转身,踱步前往主厅,身后跟着三只尾巴。
夏侯云料想此事大概不能善了,不由暗恼抓错了替罪羊。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快想办法将自己摘出去了。夏侯云匆匆吩咐手下去安置那些囚徒,便满头大汗地跟了过去。
彼时的主厅,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琼浆灵酒。食物的香气,让甫一进来,饿了一晚的温柔温纯口舌生津。
“你可知,搜魂一个不慎,便可能会搭上性命。”龙辰灏坐在主位上,将一干人的神情动作看在眼里,片刻,他才再次向凤惜桐确认,“即使这样,你还要坚持搜魂吗?”
凤惜桐寻声望去,终于在灯火通明中,看清了龙辰灏的长相。飞眉入鬓,眼眸乌黑深邃,神秘惑人。脸庞光洁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之色。鼻梁高挺,唇薄如刻。嘴角微抿,不苟言笑。一袭白衣胜雪,带着遗世独立般的冷傲与孤寂。他端坐在那里,神情漠然,身姿笔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让人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