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爷爷仍旧跪着,没有转身,缓缓开口,“男男,过来,跪下。”甄男心知今日在劫难逃,便不去挣扎,索性乖巧地走到爷爷身边,对着面前的那三件奇怪的东西跪了下去。
见甄男难得这么顺服听话,爷爷心中滋生喜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男男,爷爷不怕甄家无人庇佑,我们甄家人也不需要谁来庇佑。爷爷只是怕你,唉,爷爷知道你觉得这是迷信,爷爷也并不全信。但是我宁可信其有。爷爷不想你出事啊,你要是。。。。你叫爷爷可怎么活。”
爷爷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在甄男的印象中那瘦弱的背脊从不曾弯曲,但就在此时,甄男明显看到他在颤抖。甄男斜眼向爷爷看去,满是皱纹,灰黄的脸上已是泪痕纵横。此时,甄男鼻头心头陡然酸涩,感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不可饶恕。
“爷爷,”甄男的声音极其小,就和她的手下犯了错向她承认错误一样的声音,“我,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男男,”奶奶开口道,“我和你爷爷天天都会来这里为你祈祷,希望你一切平安。可是你一天不结婚,我们的心就总是悬着。”
“爸,妈,你们快起来吧。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说祈祷还得是她本人不可。就让她在这跪会好好想清楚吧,我扶你们去休息。”甄男妈上前一步说道,看向甄男的时候眼神放射的是难于言表的凌厉,好像要把她射穿一般。
看着爷爷奶奶妈妈离开的身影,甄男不禁开始怨天尤人起来。她怎么就这么苦命,甄男,找个人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真难啊。
忽然,甄男心生一计。不就是要让长辈们安心么,长辈不安心她也别想过个消停年,而且春节假期一过她也很难脱身回上海工作。演戏和生活是两把事,反正她绝对不信什么祖训迷信,更不会因为那个迷信的东西随便找个人就把自己嫁了。拿出电话,找到“钱袋”,拨通。
“喂,你总算想起我了。这几天你妈没再给我打电话,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那个曹姐的工资我是不会付的。”刚一拨通,钱小代就喋喋不休起来。
“行了,以后再说这个。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要你救急。”
“救急?男男,我没钱。你忘了去年我跟你借的两万块到现在还没还上呢。啊,那个我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聊哈。”
“等等,我没想跟你要钱。”
听了甄男的话,钱小代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就说么,你这个商界女罗刹哪里需要我做经济支持。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做为你从小到大的朋友,无论你有什么事,我绝对会是第一个为你两肋插刀的。”
“你在关键时刻不给我两刀就行了。好了,说正事。我要你马上来我家祖屋一趟。”
“现在?马上?”钱小代有些错愕,“今天是大年三十啊!”
“是,就是马上。你要是买不到今天的机票,我让Lucy帮你。”
钱小代停了停,说道:“不用,我自己有路子。你这么急着找我,我还得放下手上刚接到的工作,你知道过年可是有三倍薪水的。”
“死钱袋!”这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少跟我废话,我给你五倍,你马上给我滚过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到底要我滚多快?这样吧,我给你三个套餐,速度不同价位不同,你选择一下。套餐一。。。。”
“闭嘴!”甄男歇斯底里怒吼起来:“能多快就多快!如果明天晚上还见不到你人的话,我们绝交!”砰,甄男挂断电话。
甄男心想,就算钱小代买不到今天或者明天的飞机票,火车票或者长途客车票总能买到吧。就算什么都买不到,租车或者借朋友的车开过来也不是办不到的。总之,在这件事上她对钱小代有信心。
这时,手机又想起了。“Tina,怎么样?”
“甄总,点金手这两天都没到公司,我们的人暂时跟不到他的信息。”
“知道了,继续跟,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甄总。对了,甄总,谢谢您。”
“谢我什么?”甄男自然知道Tina想说什么,但嘴上却说:“谢我大过年的让你加班?”
“不是。甄总,我妈的病已经好很多了,谢谢您安排让您父亲亲自给我妈看病。”
“Tina,这只是小事,我很高兴能帮到你。”
“甄总,对您来说只是小事,但对我来说却是。。。。其实我一直不知道甄大夫就是您父亲,我从来没有对您说过我妈的病,也没求过您,但您一切都给安排好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不难听出Tina在哭。
“你为我做了很多了,我是知道的。这些年我们一起工作,说起感谢,我似乎欠了你许多。”
“不,不甄总,不要这样说。”
“好,那我们不说感谢的话了。大过年的,别哭。你妈病好了,是该高兴的不是吗?”
“是,那我不打扰您了。点金手这里有情况我会立即向您汇报。”
“好。Tina,这两天我可能忙着家里事情不方便接电话,你发短信给我吧,我有时间回电你。”
“收到!春节快乐喔!”
“你也是!”甄男讲完最后一句,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因为接下来她要好好设计一下过两天联合钱小代的表演,不能露出破绽。
甄男始终跪在三件宝贝前面,心里却是一点也没有忏悔或者祈祷,一开始盘算着和钱小代的演戏。后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人在纽约的那个点金手,这个人这两天都没去公司,这不正常啊。据甄男推断,他应该趁着中国放假期间搞大动作的,他所在的公司的文件都是机密,绝对不可以带离公司的,他不去公司等于什么也做不了。难道他在掩人耳目,暗度陈仓?甄男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只是脑袋里奔腾的都是公司,股市,BGL和点金手,完全把她现在为什么跪在这里抛在脑后。直到甄男感觉到双腿发麻隐隐作痛,才从工作的思绪上回过神来,随即大大咧咧的躺了下来。
北京现在正是隆冬时节,但祖屋却是格外暖和。房屋是古老的四合院,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做到的,在最黑暗的时候也保护的整个家族和产业丝毫无损。室内隔几年便翻修一次,现在甄男躺在地上,确切的说是地上的软垫子上,软软的,真是舒服极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稀疏的笑语声,好像有客来访,好像还很受欢迎。甄男附耳仔细听,竟是钱小代。距离他们通话也就一个多小时,钱小代这么快就赶来了,真是不可思议。不过,甄男瞬间就想明白了,钱小代其实早就回了北京的家了,可能只有她这个事业心极重的女人才会连续好几年不回家。听到说笑声音越来越近,是老爸老妈,钱小代还有一群叔叔婶婶,甄男马上又恢复跪着的姿势,做出虔心忏悔祈祷状。
“男男,快起来吧,”老妈笑得合不拢嘴,“看看谁来了?”
老爸也开心地上前说道:“你这孩子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对爸爸也保密。”
“你还怪男男,不说说你自己老糊涂了,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要说没感情谁也不信。”老妈接话道。
只是听上这么几句,甄男全明白了,她不着痕迹的向钱小代瞪了一眼。今天的钱小代跟往常大不一样,一身的吊儿郎当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帅气,亲和,和一身极具心意打扮过的正式装扮,就连头发也擦上了不多不少的发油。
“男男,你怎么跪在地上?”钱小代走过去将甄男扶了起来。
甄男看着满屋子饱含深意的笑脸,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且,此时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钱小代说,所以她继续维持着忏悔的神色,对老爸老妈说道:“爸,妈,是我不好。害你们大家担心,我刚刚跪在这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想明白就好,快出来再吃点东西吧,刚刚你也没吃几口。”老爸关切道。
“啊,不,爸,虽然想明白很多,但还有很多没想明白呢,我想继续在这里想。要不,你们先出去吧。”甄男说话间像老爸递了个眼色,老爸是最了解甄男的人,相信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果然,老爸接到信号后马上很配合得对老妈说:“我们先出去吧,让两个孩子说说话。”
老妈自是欣然接受这个提议,于是哄着赶着其他的亲戚走出了祠堂。
听闻众人已经走远,甄男摸着下巴,围着钱小代转着圈的上下打量他。钱小代不见一丝尴尬,反倒是笑脸相迎,道:“帅吧,被我迷晕了吧。”
“嗯,不错。打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夸夸我?”钱小代没有生气,却有些失落。
“好,你真帅,你最帅,行了吧。”看到钱小代脸上得意的笑容,甄男认真的问道:“你本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干嘛总哭穷装孙子?你们家那么大的企业你不去学着管理,跑到上海一个物业公司当个小职员,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钱小代得意地笑着,随即话锋一转,道:“我来的够快的吧,你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甄男白了他一眼,打算不理他。
钱小代在甄男面前向来不知趣,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不给红包就算了,待会我以准女婿身份向你爸妈要去。”
啪,一巴掌拍在了钱小代的后脑上,“你再说一遍试试!”
这时的钱小代终于发现甄男动怒了,马上收敛笑容,严肃的问道:“你找我来不就是要我帮你骗他们么,我已经花了血本了,就为给你爸妈买礼物,我半个月薪水都花出去了。你看我容易么,我这都是为了你。。。。”
“滚!”甄男终于怒不可遏了,一声怒吼连带飞脚,帅气的钱小代被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祠堂,人已出了大门声音还飘了回来:“待会你气消了,我再来跟你结账。”
甄男不觉苦笑,要是真让她嫁给钱小代,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她还是死了的好。但是眼下,除了钱小代,她实在找不到另一个合适的人帮她渡过难关。唉,真是头疼,心也疼,胃也疼,一时间甄男觉得浑身上下哪都疼,她是被气的还是真的病了?挽起左臂衣袖,露出左腕,左手腕内侧清晰可见好像横卧着的一枝花形状的红色胎记。右手手指轻搭,脉象强劲有力平稳无常,看来只是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