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中派来的公公早早的就迎在了外面,说是来接重婴进宫的,重婴带着纸鸢和几个侍卫驾轻就熟的进了宫。在马车里,纸鸢伺候在一旁,脸上有些不自然,想来想去还是说“王爷,南华少爷那边可是不去了?”重婴昨晚没有睡好,此刻未免精神有些不济,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闭目养神,闻言也不想回答,仍旧保持的闭目养神的姿势。
纸鸢见他如此也只有讪讪住嘴,暗骂自己多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也知道今天是皇上授意皇后出面请重婴进宫,名义上说是皇后几月不见重婴,想招来以偿相思之情,实际里还不是要塞给他一个王妃。而且不说太子那边也请着他,还有两位皇子,连着朝中有点势力的臣子也是今日请他。最重要的还有将军府的请帖,本来是最早到的,只是碍于其他的人都身份尊贵,想来王爷也是脱不开身去了。毕竟几天后就是秀女们进宫的大日子,这些个有着自己打算的皇亲世家,都把自己拿得出手的女儿招出来,有希望的谁不是忙不送跌的送进去?纸鸢心里不是滋味,却没有立场多说,只看了看重婴有些消瘦的面颊,心底黯然。
马车很快进了皇宫,重婴懒懒睁开眼睛,纸鸢上前替他整理了衣物,忽然听见重婴说“一会你派人到将军府找一下南华,说我脱不开身,让他晚上来见我。”纸鸢柔柔答应下来。马车一停,外面的太监急忙上前来服侍他下车。纸鸢并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了,但每次来都被这里恢弘博大的气势镇住,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俾子,只觉得有些头晕,她忙低头敛神怕给宫里面的人看笑话,小步跟在重婴身后,亦步亦趋。那太监带着重婴一行人一路疾步而行,生怕慢了会遭罪,也费了一段脚程才到了皇后所在的凤栖殿,待得通传急忙将重婴引进去。而纸鸢的身份所限,只能停在这里等候。
重婴面色平静,还未进去,就听见宫里面依稀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等进到了大殿里面,嬉笑声一顿,转而变成了压低的呼声,不过一瞬间就安静的可闻针落。重婴抬头向高位看去,果然看见了皇后身穿金色的凤袍,端庄的座在上手,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面相大气而富贵,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头发有些花白,早没有了当年的风采。重婴却觉得那端正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可查的衰败。一头凤翔九天的头饰重重的压在她的头上,每次一看都有一种颇似替她窒息的感觉。重婴垂眸低头一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皇后随即道:“免礼平身。上座。”口气漠然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贵气,重婴又复一礼,就着太监的手坐下。殿中女子颇多,有些梳着嫔妃的头饰,更多的则是未出阁的少女,连呼出的空气都有着浓重的胭脂气息。重婴心里厌恶,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皇后不说话,大殿里面亦没有人敢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说起来,这皇后还是自己母妃的姑姑,应叫一声姑婆才对,但是皇家这边又只能叫皇伯母,这辈分,当真是极乱。皇后沈氏也仔细打量着重婴,见他又长高不少,那张脸俊美至极,到也说不出到底是像谁,她心里泛出一丝苦涩,开口到“睿郡王多大了?”重婴道:“过了年就十九。”皇后点头“皇上说得对,应该给你某一门亲事了,就这么放着也总不是个办法。”重婴回答“多谢圣上和娘娘挂记。”又觉得这话甚为生硬,不得不补充道“臣惶恐。”
皇后不置可否,语气带上了亲切之意“今个儿叫你来,无非是圣上托付本宫,让本宫给你谋几个女子,好吩咐她们进宫受训,你可瞧仔细,现在坐在这殿里的都是京城出名的大家闺秀,任谁都是不差的,个个温柔端庄,可有你满意的?”重婴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发作不得,只轻轻皱眉,将在这大殿里面的尚未馆发的女子都一一看过,目光所及大多是脸红耳热的低下头去,亦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迎着他目光看两眼的。重婴看着这些繁花似锦的面容只觉得心里一点一点的冷下去,忽然目光停留在一个女孩脸上,那女子也是见他看过来急忙压低头却又瞟了他两眼。
只听重婴问“这位小姐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谢紫溪脸泛桃红,一张桃花般鲜嫩的面庞此刻有些熠熠生辉,胆子大起来,不理会对面李相家小姐杀人的目光,慢慢直起身,朝着重婴柔柔一福“正是小女。”重婴又问“今日可是小姐祖母的八十大寿?”谢紫溪点点头,声音软软解释道“正是,不过昨夜里皇后娘娘叫宫里的公公传话,家父这才叫小女和堂妹前来。”重婴亦是点头,心里想着沈家真是没人了,这些女子头大多为世家之女,到是没见皇后有谁可以推荐的,想来只有这样皇上才放心将这件事交给皇后来办。谢紫溪见重婴不说话又不知该怎么接话,自己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不敢随意出言,颇有些尴尬的处在那里。对面的李相女儿见了,戏谑一笑,一双明媚的大眼睛还朝她眨巴了数次。谢紫溪气不过,对着重婴道“王爷,家父几月不曾见您,对您甚为挂念,若是王爷有空,何不来寒舍一叙?”说完,鼓起勇气,满脸渴望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重婴看她与南华有五分相似的脸正要回答,就听身后有陶瓷碎裂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少女一手轻拍着胸口,一手拿着只剩下半截的茶杯,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闪烁着不安,见众人望向她脸色有些发红,好半天才说“这茶杯不知怎么的就破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说完,眼里闪出了泪花,怯怯的先看向高台的皇后“皇后娘娘请恕罪。”又看向重婴,恰逢一滴泪掉下来,落入瓷杯边沿,真是如同梨花带雨一般惹人垂怜。
重婴眼皮一跳,见高台皇后脸色不变,只是眼睛眯起来,并未开口说话,重婴只有脸上关切到“小姐可好?有伤到哪里?”李盈盈面上带了一丝羞怯“并无伤,多谢王爷关心。”又迟疑说到“王爷可记起盈盈了?”这轻声一问下子大殿里面一下子都起了小声的议论。
这些女子的眼睛化作了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的翻弄着李盈盈和重婴之间的异样来。身后的谢紫溪也是一头雾水,却隐隐明白了什么,只瞪了一眼李盈盈,复又一脸疑惑的看着重婴。果然重婴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一个明显的表情,却不是那种被质问的尴尬,而是疑惑的看了看李盈盈“小姐这般人儿本王见过自然会有印象的,只是……”重婴似仔细回想了一下,忽地眸子一亮脱口道:“难道是那天我回京在香山上看见的那位被人围困的小姐?”
他话音刚落,一殿的秀女们恍然大悟,均是一副不敢相信又带着幸灾乐祸的样子,立马窃窃私语起来,被人围困……这话可不好解释,其中的真情假意有了太多让人猜测的空间。李盈盈脸色发白,急忙站了起来,补救说“那日还多亏了王爷在民女被缠当口前来解救,民女才得无事。”重婴心里冷冷一笑,想这女人竟然妄想让他乱了分寸,企图就这么把自己塞给他,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货色,当真是让人作呕。“李小姐这几日可休息好了?刚才看小姐失手,怕也是因那日受到惊吓的缘故,小姐应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对。”
李盈盈听着他说话,明明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此刻说出来的话却让她脸色一分一分失去了血色,等他说完,也只能勉强的站在原地,耳朵里只剩下了满殿犹如滚雷的轰鸣,她张开嘴想要解释什么,却看见重婴如大海般深沉的眸子里飞快的闪烁过一丝讥讽,卡在嗓子眼上的解释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宛如抽丝剥茧一般被人施了法术动弹不得。是夜,将军府到处是一片灯火通明,下人仆从川流不息,此刻谢家老太太正坐在高堂之上,左边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护国将军一个是兵部尚书,再往下的比较亲近的旁系,右边是自己最喜爱的孙儿南华,依次又座了自己二儿子的几个儿子,怀中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二儿子的孙子,也就是自己的重孙,脸上乐得皱成一朵菊花。对面搭了戏台子,戏子在上面卖力的唱着老太太最喜欢的段子,隔得两步远的桌上都坐满了女眷,刚才从皇宫里面回来的谢紫溪正兴致勃勃的说着话,一张粉面红扑扑的,看起来心情颇好。
老太太将手上曾孙交给身后的女仆,对着身边的大儿子耳语几句,谢林君一听恭敬的答应了,远远的喊道“溪儿,祖母唤你过来问话。”谢紫溪一听父亲的召唤,三两步走来,巧笑燕兮,看着祖母嗲声唤着“祖母,可叫孙女有事?”老太太虽有八十但精神头极好,耳不聋眼不瞎,听见乖巧的孙女发嗲,慈爱一笑“怎么,刚才宫里回来就把你高兴成这样?”谢紫溪上前挽住祖母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哪儿呐,今儿个不是祖母大寿吗?孙女自然是替祖母高兴的。”
老祖宗被她哄得高兴,溺爱的拍拍她的额头“瞧瞧这嘴甜得,跟谁学的?来快跟祖母说说到皇后娘娘那里遇见什么高兴事儿?莫非是那小王爷看上了我家女儿,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要人儿了?”谢紫韵一听不由想到殿上李盈盈那张青白的笑脸,脸上笑容更甚,“祖母,哪里是这样?只是孙女想起今个殿上李相小姐就觉得好笑罢了。”说完捂着小嘴娇笑起来。老夫人知道这李小姐和自家孙女向来不和这下也来了兴致,旁边的人也看向这祖孙二人,离得稍远的女眷都竖起耳朵,只听得谢紫溪将今天凤栖殿的场景慢慢描绘而来,讲到自己和睿郡王对话时更是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讲到李盈盈的那段又加油添醋一番,把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老夫人听完,慈爱的笑笑,又捡些有的没有的说了一番才放了她回席。谢南华听完,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悄悄瞧了两眼含笑的父亲一眼,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以他对重婴的理解,就算那李盈盈心存什么想念他这话说得也太过绝情了些。当今对女子的风俗防的极严,他这么一说那李小姐当是百口莫辩了。谢南华想起上午重婴派人来传话与他,反正坐着也不是滋味,这演戏让人乏味的很,便找理由先离开了。——————————————————————————————————————————————~下章重婴就要向谢家提婚了,哇咔咔,重婴似的恶作剧,哇咔咔。还有,不知道大人们对于李盈盈是怎么看的呢?这人颇有戏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