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卑并不是要低三下四,像牲口一样活着,牲口吃草干活,任劳任怨,不会如狗一般啃骨头摇尾巴,当然也不能全盘否定,狗也有忠诚的一面,但犬吠在袁莱听起来是极刺耳的。与人交往,听其音,观其行,狗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不服不行,狗又认主人,当看门狗比做老黄牛实惠多了。所以人模狗样的群体规模越来越大,人们一以贯之称其为高情商,不可多得的人才。社会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盛传一条金科玉律“做人比做事重要”,话说得漂亮比事情做得实在更直接更容易讨人欢喜,跟对人有肉吃,站错队吃不了兜着走。君不闻犬吠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狗对衣衫褴褛者咬牙切齿、色厉内荏,狗对油光画面者护主心切、鞍前马后。在小动物这方面,郑茹也不喜欢狗,她喜欢加菲猫,再淘气也要有底线,老鼠该逮的时候还是要逮的。
有时候,说出的话会破环话本身的意境,要表达同样的内容,话一经说出就显得紧巴不自然,或肉麻或假惺惺,而要用文字符号代替,人在阅读的过程中有个想象的缓冲区,往往能起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感功效。袁莱跟郑茹以前不仅是见面说话的工作搭档,也是互动频繁、亲密度极高的网友。袁莱话少,于是胡思乱想得多些,就像盲人耳朵灵,聋子声音高。袁莱喜欢通过发朋友圈微信来表达自己,特别是多了郑茹这个小粉丝一样的关注者,郑茹的点赞与评论给了袁莱源源不断更新的动力。“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是袁莱对自己始终不渝的要求,新鲜给人的感觉是淋漓畅快的,但孕育新鲜的过程是相当痛苦的。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袁莱有过这样的感受。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能被欣赏也是一种暗自的力量,袁莱把真心话藏在文字背后,他孜孜不倦、兴趣十足地等待着郑茹的回复。夸赞一个女孩有多好,再好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位好,袁莱就觉得郑茹真心好,哪里好呢?鼻子?眉毛?眼睛?该怎么形容,书到用时方恨少,一切通俗艳丽的词放到郑茹身上,都贴不住她内在熠熠生辉。袁莱不好意思直接夸郑茹,他看到蔡其矫的《客家妹子》,发了一条微信,
“《客家妹子》——蔡其矫
初试新舵的雏鸟
慌乱中如纸鸢斜飞
犹是殷勤笑意
杏子明眸向我举杯
浪花磨光的卵石
唇上月亮般光洁
散出槐花清香
秀发向来飘垂
未曾出世的童心
一池春水贮满深情
也许是莲瓣痴痴绽放
也许是早星看望夕阳
不使世界寂寞
有你常在的涟漪
不使生活枯燥
有你火焰般水滴”
客家妹子如是好,意思很明显,表达较婉转,袁莱只不过借花献佛,希望郑茹喜欢。郑茹是喜欢的,因为她点赞了;郑茹是能看得出客家妹子背后的暗语,因为她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这种不是赤裸裸地挑逗,需要精神共鸣的交流远比肢体接触更有情调,袁莱看着郑茹略显简单而又积极的回应,他像是喝了一口清澈的凉水。袁莱不理世事,不按常理出牌,别人的闲言碎语也不足以左右或改变他,他只管我行我素,该工作就工作,该休息就休息,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他不愿意去打扰别人,任何人帮不了他,干涉不了他,也阻止不了他。他曾对郑茹戏谑地称自己:“一个人的武林,没有同类。”郑茹当时先默默地点点头,然后表情浮夸,有些做作地拉着长音:“好功夫。”袁莱被她冒冒失失的想法,搞得不知所措,半天才醒过神解释道:“呵呵。不是因为功夫好啦,是因为固步自封,敝帚自珍。”郑茹“啊——啊——”想笑没笑出来,有点尴尬,有点冷场地说道:“你太可爱啦,我简直要被你的天真打败。”袁莱咧咧嘴,眼光中透着几许狡黠的神采,紧接着郑茹的话茬说道:“打败你的不是天真,是无邪,思无邪的无邪啊。”两人闻弦音而知雅意,表面上绷着都没笑,其实各自心里都乐开了花呢。
“前面是城市、交通、利刃、蒺藜,我正在长出远离你的形状,如我栽培的孤独。”袁莱在经历“乍暖返寒,最难将息”的凄凄惨惨戚戚过程中,孤独于他,像群山隐忍着跪在天边,感觉既空荡荡又沉甸甸。袁莱有时候在想:《最好的我们》中耿耿余淮之间是爱情吗?爱为什么那么小气,难道爱不是包容,忍耐,能经得起时间考验,永不休止吗?《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中扎起马尾辫的沈佳宜是在对柯景腾表白吗?“你好幼稚哎!”这是爱的终极另类表达方式吗?爱难道就是两个人要一直幼稚下去吗?《匆匆那年》中陈寻和方茴的“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是一小部分对爱情的唏嘘,还是更多地对青春的追忆呢?《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那段“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万众瞩目中,踩着七色祥云来娶我,我猜对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尾”,这究竟是理想还是神经病?爱必须建立在郎才女貌之上吗?爱必须是才子佳人的模式吗?袁莱最看重的爱情是一无所有的爱情。男的可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但他有大勇之心,他不是嘴上随便说说,他咬定青山不放松,一直在朝目标行进;女的敢爱敢恨,善解人意,独具慧眼,坚贞不移。两个人的相遇是一种缘分,从认识到相知也是一种误打误撞的纯属巧合,交心不能刻意而为之,信任却像是一锤定音。二人没有孰高孰低,谁要受保护,能力大小之分,两个人始终是单纯的、平等的、无私的,就像一对相思鸟,雌雄双飞,你唱我随,同生共死,相互依偎。一只相思鸟飞进丛林,不觅踪迹,另一只相思鸟是继续在以前的地方唱以前的歌,还是不鸣不噪、郁郁而终呢?抑或是朝一个叫做远方的方向不停的飞,飞呀飞。袁莱苦闷,他恨自己不是鸟,没长翅膀,不能把飞翔献给蓝天。人终究不是鸟,袁莱飞呀飞的想法也许是一种选择,或许在袁莱心中根本不存在可以确定的答案,他一直在回忆过去,有片竹林,鸟儿在嬉闹,有叽叽喳喳的鸟,有双宿双飞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