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俗语“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袁莱理解为:恐怕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只喜看深山里小喽啰舞枪弄棒厮杀的一小侧,不耐看招安后带头大哥克己复礼忠贞谦仁的一大面;而烈士暮年的老家伙看三国中的权术与计谋,就会伤感自己的唏嘘遭遇压根不是个事,与其如此,不如不看。袁莱一遍遍地读《水浒传》,他不是为了看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也不是为了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绿林好汉、草莽英雄,他只是好奇文章的写法和剧情的构思。其实《水浒传》讲得无非是“官逼民反,逼上梁山”的老掉牙说书段子,可它能列为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正如有公开资料可查的毛评“《水浒传》好就好在最后招安”,这一笔直接区别了它与传统饭后茶余闲谈小说的主旨与立场,“招安”才是《水浒传》的免俗金牌,这也充分说明文章只有出奇方能制胜。翻看书卷,细细品味,就会发现《水浒传》中有很多处可圈可点,这些惊喜无疑对自己独立作文是有助的。
例如,《水浒传》在刻画人物方面是非常成功的,虽不是一百零八将个个面目清楚,但形象鲜活的却也为数不少。“嫉恶如仇、侠肝义胆、性如烈火,爱打抱不平,有时粗中有细,豁达明理”的花和尚鲁智深;“为人比较宽厚,性格比较内向,是一个典型的农民形象,却有着英雄般豪侠气概”的菜园子张青;“身材矮小,又好色,脾气暴躁,但重义气,对大哥忠心耿耿”的矮脚虎王英;“意气用事、杀人如麻、残忍无情,但有时也很可爱,憨厚耿直、骁勇善战”的黑旋风李逵;“识英雄重英雄,行侠仗义、沉稳坦率、仔细谨慎”的笑面虎朱贵,等等。大概它描写的方法是,先有人物,后有画面,再有文字。就是先把人物性格、模样、穿着、身份等都想好了,然后把发生事情的画面在眼前浮现,这样描写起来才能细节准确,表现传神。
又如,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情节一定要曲折,所谓文似看山不喜平,小说更是如此。通过障碍吊足读者胃口,让读者有带入感,其实这就是注重故事曲折。然而曲折还不限于给人物的行动设置障碍这样,而是凡事都不用直笔,要写东,偏要先往西,要写好,偏要先写坏。《水浒传》尤其强调这一点,其中几乎没有一件事是直线发展的。宋江欲为晁天王报仇雪恨,却突报HB玉麒麟有牢狱之灾、杀身之祸,宋江以仗义的面目发兵大名府,救得卢俊义,上梁山后,不提报仇之事,却推让寨主之位,众兄弟们都觉得寒心。后有兵分两路,攻打曾头市,为晁盖报一箭之仇,约定先取曾史太公人头者为寨主。不管局势怎样,事实是卢俊义最后得先机,而他没按约定做大哥,却俯身拜宋江,甘做小弟。这种看似八不沾九不连,前后不通畅连贯,其实乃一波三折的写作,文中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再如,小说语言,小说毕竟不是写诗,而是讲故事,其最关键的是要用恰当的语言将读者带入故事中,让你哭,让你笑,让你恐惧,让你振奋,所以流畅是基础,准确是关键。《水浒传》中呼延灼找关胜说事,要求屏退左右,关胜说:“大将身居百万军中,若还不是一德一心,安能用兵如指?吾账上帐下,无大无小,尽是机密之人;你有话,但说不妨。”这段话既流畅又准确,有豪气,又有文采,符合关胜的将军身份,又刻画出他豪迈自信的性格,也展现了他对军队的管理水平。
不过,袁莱始终想不明白一事。宋江把“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山寨门楼前竖起的杏黄大旗“替天行道”变成了“顺天护国”,显然宋江忠于朝廷、为君分忧、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政治小算盘一直未丢弃。可他在浔阳楼吟反诗,与黄文炳一番较量,已表明他不适合当时的政治生态环境。连黄文炳那种货色,即使刀架在脖子上都依旧看不起他,死到临头还一直骂他是头有反骨的佞臣贼子,他也只有通过江湖的匪刀才能取其狗头。在体制内他与黄文炳虽同为读书人,却没黄文炳政治的伎俩和隐忍,不及黄文炳真小人,他斗不过区区黄文炳。他应该清醒了,为什么喝了皇上的御赐毒酒,还怀疑是遭奸人所害?唉,梦中不易说梦,醉中只觉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