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有小海扫把的声音,他抬脸看看对面屋檐上厚重的积雪,又想起早上的热包子,心里暖呼呼的。
“咳~~咳~~”前面窗子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这些咳嗽声穆是穆香珺的,而造成这些咳嗽的则是炭炉里飞起的炭火烟尘,小海看过去,其中有一扇窗子开着一个小缝隙。
冬天在屋子里烧炭炉都会把窗子开个小缝隙,小海也没有想太多就走向那开启的窗子,他轻手轻脚的动作来自这几年在府里做事的习惯,下人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他也已经习惯了。
从小缝隙看过去,正好看到半卧在榻上穆香珺的背影,穆香珺穿着淡蓝色的衣裙,手里拿着的账本能被小海看到一个书角。
小海就这么看着,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在吸引着他,他只是在出神,只是不想移开视线。
“咳~~咳~~”穆香珺用手帕捂着嘴,她皱眉看了眼炭炉,她想是炭炉离得自己有些近了,于是便放下账本喊道,“冬儿、霞云!”
这一声喊让失神的小海回过神来,他四下看看,发现冬儿和霞云还没有回来,便赶快扔下扫把跑到门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屋门。“进来!”听到屋子里传出了穆香珺的声音,小海心神荡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当他推开屋门的时候,这种恍惚又消失了。
“夫人~~”小海站在门口没敢往里面走,穆香珺也没想到是小海进了屋子,小海先解释道,“冬儿姐姐去熬浆糊去了,霞云姐姐去领窗户纸了。”
“哦~~那你过来把炭炉搬远点。”
“是。”小海这是第一次走进穆香珺的卧房,房间里的香气又让他那恍惚的心神回来了,他觉得头涨得难受,蹲下身子拉着炭炉往后了一点,昂头问穆香珺,“夫人,这里可以吗?”
“嗯,可以了,你下去吧。”穆香珺又拿起了账本,账本将她的脸完全遮住了,小海只能看到穆香珺那纤细白净的手,他抿抿嘴唇,有些依依不舍的往外走,当关上门的时候,恍惚的心神没了但是看着关闭的门,心中却萌生了些许失落。
大半天时间,小海在干活的时候总是不住的往穆香珺的卧房瞅,总是想什么时候能够去换那间屋子的窗户纸,但是等到最后浆糊都快用完了也没有去换,小海终于忍不住了,他问冬儿道,“冬儿姐姐,浆糊快用完了,还要再去熬吗?”
冬儿把面前的窗户纸铺平,摇了摇头,“再把这两扇窗户糊上,咱们就全部干完了。”
“夫人屋子的窗户纸不用换吗?”
“夫人那个屋子的窗纸上个月换过了,只是那时候急,就只换了夫人屋子的而已。”
“是哦!”小海话语中掩饰不了淡淡的失落,冬儿疑惑的看着他,霞云看看天色,低声和冬儿说去厨房看看晚饭就走了,小海搅着浆糊,失落又占据了心里。
没到晚饭时间,小海就必须离开雪霁阁了,身为男子他不可以在女眷的院子里过夜,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霞云进了穆香珺的卧房,心里无限的羡慕。
转天一早,吴树荣就来到了雪霁阁,穆香珺没有在偏厅而是直接在卧室见了吴树荣,吴树荣请了安便开始说事,“过年各个房的份儿钱前两天就该发了~~”
“嗯~~”穆香珺明白吴树荣什么意思,她放下手里的茶盏轻声说道,“各房都给多少银子?”
“各房五十两,王妃房里是八十两。”吴树荣回答着。
“清风观也算在内么?”穆香珺想到也是刘恒女人的林灵素,她并不是反感林灵素,而是想到身为王爷的刘恒宠幸道姑,觉得这是丢了整个大郕的脸面。
吴树荣面露难色,而后轻轻点点头,并不说话。
穆香珺手指轻柔的抚摸着茶盏的边沿,她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她嘴角微微上扬,“吴管事说过大年三十有布施是不是?”
“是。”吴树荣疑惑为什么穆香珺忽然问起了布施,是不是她就像是其他的夫人一样对于受宠的林灵素只能干生气的份儿?
“只施粥么?”穆香珺抬起低垂的眼帘,一双水眸好似蕴含着些许调皮的嘲弄意味。
“是。”
“换一百两银子的铜钱,大年三十来领粥的人,每人再给三十个铜钱。”穆香珺淡淡的说道。
“一百两?这银子从何处支取?”吴树荣被穆香珺吓了一跳,他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房里过年的五十两,再加上给清风观的五十两,这不就一百两了么?”
“要用清风观的五十两?”吴树荣吓了一跳,他是没想到穆香珺竟然敢动林灵素,这府里谁不是人人自危,难道穆香珺想以鸡蛋撞石头?吴树荣想到刘恒,他想如果刘恒怪罪下来,这要怎么收场的好,“那王爷那边~~?”
“清风观与王爷何干?”穆香珺笑得狡黠,“林道姑修道之人,行善积德自然不甘人后,难道王爷会因为行善积德而怪罪我吗?吴管事,你把王爷想得太粗略了。”
“但是林道姑与王爷~~”虽然林灵素与刘恒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吴树荣还是没敢说出来,他若是说出来这要是追究起来便是他在嚼主子舌根子。
穆香珺轻轻端起茶碗,她戏谑嘲弄的眼神转为冰冷冷的,嘴角也泛起冷笑,“这武川和府里都在传些林道姑不堪入耳的话,清誉对于修道之人何其重要!休得胡说!”
吴树荣被穆香珺的气势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穆香珺,但是却已经见到了她和善与冰冷的两个面貌,吴树荣想,穆香珺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当家主母的气势了,真是难得,他欠身回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穆香珺叫住欲走的吴树荣,吴树荣静听穆香珺的命令,“你把我刚才说的话传出去。”
吴树荣愣了一下,而后了然的点点头,他明白穆香珺这是针对林灵素,但是一个被自己丈夫宠爱的女人,要怎么斗呢?吴树荣脑海中是穆香珺瘦弱的身影以及她柔中有刚的气势。
没有一天的时间,吴树荣便将穆香珺的话传遍了整个王府,一时间激起不小的涟漪,张婉玉自然开心的不得了,她这傻女人还认为穆香珺和自己一条心,但是李嬷嬷却仿佛看到了张婉玉最终萧索的下场。
韦若妍和肖凌云并不像张婉玉这么乐见其成,对于韦若妍来说,她并不希望府里有这种动荡,对于她来说,最好再过两年等自己的儿子再大些,而肖凌云则害怕这场动荡会波及自己。
就在穆香珺还在头疼肖凌云那笔没办法填补的账目时,刘恒也在和陈毅下棋,黑白之间便已经是一场大战了,“老师,你说这穆家小姐走的是哪步棋?”
陈毅神秘的笑了笑,手中黑子落下,“所谓乱棋,其实是让对手自乱阵脚。”
“本王并没有自乱阵脚。”刘恒的白字也落下,在他看来,他与陈毅这场棋盘上的厮杀最后会变成无输无赢。
“臣下相信王爷不会自乱阵脚,但是会有人自乱阵脚的。”
“老师是说~~”
刘恒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院子里传来了传报声,“王爷!清风观的林道姑请您过去!”
陈毅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子,“看,自乱阵脚的来了。”
“那么本王就去瞧瞧这林灵素能不能对付的了穆香珺。”刘恒也跟着站起了身,他掸了掸衣袖,看看棋盘,“今天这棋要等下次再下了。”
陈毅笑笑摇摇头,“棋什么时候都能下,不过这女子之间争斗的戏码不是什么时间都有的,还是应该去看看。”
“老师觉得哪个会赢?黑子还是白子?”刘恒说着黑白棋子,但是其实是另有所指。
陈毅信心满满的笑了起来,“乡野女子如何对付得了大家闺秀?”
“老师这么说,岂不是说大家闺秀都是刁钻之人?但张婉玉不是也拿林灵素没辙?”
“非也非也!张婉玉怎么能算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更懂得在这个府里该怎么生存,张婉玉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而臣下觉得,穆家小姐才是大家闺秀。”
“老师未见过,就如此断定?”
“耳闻即可。”陈毅还是自信满满,倒是让刘恒对于穆香珺有了些好奇,他想难道是他看人看得不够仔细?
“但是乡野女子够粗俗,够野蛮!”刘恒想到林灵素的泼辣连刁蛮的张婉玉都败下阵来,那个小小身子的穆香珺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陈毅摇了摇头,他指着棋盘道,“不如咱们来赌一局,看看是白子胜还是黑子赢?”
“好!老师赢了我就将自己藏的那几本孤本诗集赠予老师。”
“一言为定!”
“击掌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