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毒发于肌肤,而血气不能运化以成脓结痂,则有郁热不散,赤肿而成痈者。其发于未收以前者少,而发于既收以后者多。未收以前,必脓少而淡者有之。既收以后,必痂浮薄而速结速落者有之。若脓浆饱满,结痂浓实,缓结缓落者,并无有也。此毒瓦斯发泄、尽与不尽之明验也。又有不虚而服补剂,不寒而服热剂以致发痈者,医之误也,俱用大连翘饮主之。
但当其初发肿时,内外夹攻,消散之为上。至于成脓,则幼小之儿多难堪,而在头顶胸背腰腹者皆险也。外治以三豆浆涂之。
痘疮原多溃烂,收结后或手足等处仍作热臭烂,出水不止,用生肌散搽之,热退结痂而愈。其有仍作热作脓而不即愈者,用大连翘饮解之即愈,又有余毒流注各处出清水者,绵茧散搽之。
痘有鼻中衄血者,毒瓦斯上冲于肺也。此其毒瓦斯外泄,亦非恶候,不必惊惶,只用发灰散、或清肺汤治之。切不可峻用寒凉,如犀角、生地、栀子、三黄之类,冰伏其气血,必为大害。世人不知此理,一遇痘疮有衄血、咽喉、口舌等症,即认为实热,遽投以寒凉,冰伏其血脉,以致痘不得成浆而变为坏症者多矣。是治末而妨其本,昧之甚者也。
痘有水 而无脓者,血少不能化脓也。急用参归鹿茸汤,峻补其血。若脓 与水 相半者无妨。如十分中有三四分脓 ,犹有生意,惟遍身水 则危矣。然胃气好而饮食如常者,亦可望生,但其毒瓦斯未散,须防发痈耳。
其或小儿痘多,则血气有限,不能尽成脓,而水 与脓 相间,此常理也。若无他症,不必施治。
痘有口舌生疮,或者热毒,或者虚火,当以痘色辨之,切不可概认实热,而纯用寒凉解毒之药。如痘色红紫涌盛者,热毒也,用上清饮散主之。如痘色淡白者,虚火也,用前参麦清补汤主之,外用赴筵散搽之即愈。或口舌有痘而肿痛者,痘收自愈。不必治,治亦不效。
痘有咽喉肿硬者,首尾俱用利咽解毒汤,外用玉锁匙吹之。
痘有咽哑者,当辨痘色以分顺逆。若痘色红紫,当行浆而音哑者,此气喉有痘也。是以外痘行浆时,内痘亦行浆,窒碍气道而音不亮也。待外痘收则内痘亦消而音自亮矣。此不必别加调治也。若痘色灰白而音哑者,乃血气虚弱,送毒不出,毒留于肺,肺气受伤,以致失音,此则危矣!宜参麦清补汤,兼千金内托散。
又囗痘有咽喉呛水者,顺逆不同,须为分辨。若痘灌脓时呛水者,喉中有痘也。外痘成脓,则内痘亦成脓,壅于食门而呛也。盖是门乃饮食所进之门,既有所壅,则饮食必溢于气喉而发呛,若食物无渣,自能咽下,不犯气道,故不呛也。待外痘收,则内痘自收,可不药而愈矣。然此虽呛水,其喉不甚痛也。若痘未行浆而喉先呛水,此则毒瓦斯壅塞,其喉必痛,宜用前治咽喉方治之。
痘有小便赤色者,用导赤散主之,有血淋者,用当归一两,怀牛膝三钱,亦效。
痘毒入眼,有赤肿而痛不能开者,有翳膜遮蔽而不能视者,自古方书所载,皆以为痘疮入眼,而不知此非有形之痘,乃无形之痘也。其遮睛之翳,有似痘疮而实非也。盖有形之痘,发于咽喉口舌者有之,然皆外痘胀时,内痘亦盛,外收靥时,而内亦消。惟入眼之毒,必作之收靥之时,还元之后,与咽喉口舌之痘迥异,此以知其非有形之痘也。盖眼者,五脏血气之精华也。痘毒之郁滞于肌肤者为痛为疖,而其留于精华则发为眼患矣。其受病也深,治之者,切不可鲁莽躁率,责效于数剂之间,当从容调治,收功于数十剂之后,又不可骤用寒凉,峻攻其里,而疏利其下。何则?痘后之人,元气虚弱,而其毒发露在表,又在至高之分,若峻用寒凉,则既伤其元气,又拂逆其病势,未有不至丧明者,且生他病,而为患不小。
又忌用寒凉药点洗,止可用清毒拨翳汤,缓缓调之。
痘后 白,口作渴者,脾火也。用黄土滚水泡,澄清温服。即愈。
痘后发毒者,用三黄为末,有水干滟,无水麻油调搽。
医方汤头
玄参升麻汤∶元参(酒炒)二钱,升麻二钱,甘草八分,牛子(炒)六分,防风六分,荆芥参归鹿茸汤∶方见前灌脓条。
参 实表汤∶炙 一钱五分,人参一钱,官桂八分,防风八分,白芷八分,当归(酒洗)六分,川芎六分,浓朴六分,桔梗六分,木香三分,生姜引。
和平汤∶方见前发热条。
参归大补汤∶参 宜酌量加用。人参一钱五分,归身(酒洗)一钱五分,炙 一钱五分,川芎八分,桔梗八分,楂肉(炒)八分,甘草(炙)八分,紫草茸(酒洗)六分,川朴(姜炒)六分四圣膏∶真珠(法制)三分,豌豆(炙)三分,发灰三分,冰片五厘,上药用油胭脂调成膏拔毒散∶雄黄二钱,胭脂浸水调点疔头上。
大连翘饮∶方见前结痂条。
绵茧散∶用生矾末填入出蛾蚕茧内,烧令汁尽成灰,为末搽之。
发灰散∶用少壮无病患乱发,肥皂洗净,焙干,用新瓦罐,将发填入罐内,瓦片盖口,盐泥封固,用炭火围罐 一柱香,取出,研令极细,每用二钱,童便七分,酒三分调服,立止。轻者用发灰吹鼻亦止。此法不惟痘衄可用,凡血症者皆佳。
清肺汤∶花粉(酒炒)五分,麦冬(去心酒洗)五分,桔梗五分,天冬(去心酒洗)五分,上清饮∶薄荷四分,防风四分,牛子(炒)六分,甘草四分,连翘(去心)六分,桔梗六分六分,生姜赴筵散∶薄荷、黄柏为细末,入青黛少许,和匀搽之。
利咽解毒汤∶山豆根一钱,麦冬(去心)一钱,元参(酒炒)一钱,桔梗一钱,牛子(炒)一玉锁匙∶硼砂一钱,朴硝五分,僵蚕一个,冰片五厘,上药为细末,以竹管吹之。
参麦清补汤、千金内托散∶二方俱见前灌脓条。
导赤散∶赤苓八分,麦冬(去心)八分,车前子四分,生地(酒洗)四分,甘草三分,人参清毒拨翳汤∶黄连(酒炒)五分,当归(酒洗)五分,花粉(酒炒)五分,牛子(炒)五分,草分,谷精草荷三分,生动,仍去大黄生肌散∶地骨皮、黄连、黄柏、甘草、五倍子,共为末,干搽之。
孕妇出痘论
凡孕妇出痘,热能动胎,胎落则气血衰败而不能起发灌浆矣,故始终以安胎为主。外用细软之帛紧兜吐上,切不可用丁、桂燥热之品,及食牛虱毒物之类,以致触犯。其条芩、白术、艾叶、砂仁之类,与痘相宜者,采而用之,其初发热,则以参苏饮发之。痘既出后,则多服安胎饮保之,渴者则用人参白术散加减,泻者则用黄芩汤加四君子汤内加诃子,血虚者则以四物汤加托药,色灰白而起发较迟者则用十全大补汤去桂服之。总之,不问轻重,悉以清热安胎为主。更有孕妇出痘,正当盛时,忽临正产者,势必气血俱虚,亦只以十全大补汤大补气血为主。虚寒者少加熟附,若腹中微痛者此恶露未尽也,宜四物汤加干姜、桂心、木香、黑豆,用熟地黄而去芍药,盖恐寒凉有伤生气,然有当用者,酒炒用之。若寒战切牙,腹胀不渴,而足冷身热者,此乃脾胃内虚,外作假热也,宜参、 、桂、附、木香之类,一二剂而愈者吉,不愈者凶。若孕妇肥胖者,则气居于表而慊于内也,人参可多,黄 宜少,多加带壳缩砂,切忌脱蒂果子之类。至有痘浆收靥,忽作泄泻,口渴饮水,小便短少,其痘胖壮红润者,此内热也,宜用五苓散,内加黄芩、芍药之类,若至滑泻不止,食少腹胀而足冷,痘色灰白,脉细无力者,此犯五虚,必死之证也。凡妇人方产之后,或半月左右逢出痘者,此无胎孕系累,惟气血尚虚,治宜大补荣卫为主。若痘出多者,则加连翘、粘子之类。
大便自利者,则用肉果、炮姜之类。余即照常一例而治,不必多疑,反生他误。至于孕妇出痘,在于初出之时胎落者,则血气虽为大虚,然热毒亦因走泄。兼之未经起胀灌浆,则血气未曾外耗,倘痘非险逆,加以大补托里,每多得生。至于收靥之时胎落者,则毒已出表消散,亦多无事。但重虚而元气易脱,倍宜补益耳。若正当起胀灌浆而胎落者,则气血衰败,内外两虚,既不能逐毒以外出,则毒必乘虚而内攻,其为不救者多矣。
黄芩汤∶治热痢。黄芩、炙草、芍药各等分,大枣五七枚,水煎服。
妊娠麻疹论
妊娠出疹,当以四物加减而加条芩、艾叶,以安胎清热为主,则胎不动而麻疹自出矣。
然热毒蒸胎,胎多受伤,但胎虽伤而母实无恙也。盖疹与痘不同,痘宜内实,以痘当从外解,故胎落热毒瓦斯乘虚而内攻,其母亡。疹宜内虚,以疹当从内解,故胎落热毒随胎而下,其母存。虽然,与其胎去而母存,孰若子母两全之为愈也?且古人徒知清热以安胎,不思疹未出而即以清热为事,则疹难出而内热愈深,是欲保胎反足以伤胎也。宜轻扬表托,则疹出而热自清,继以滋阴清解,则于疹于胎,两不相碍,不安胎而胎自安矣。如疹出不快,宜白虎汤合用升麻葛根汤,倍加元参、牛蒡治之。胎气上冲,急用苎根、艾叶煎汤磨槟榔服之,再以四物汤进之。热甚胎不安,服固胎饮数剂。如又不愈,腹疼腰酸,即知胎有必堕之机,如胎堕,即以产法论治矣。
升麻葛根汤∶葛根、升麻、白芍、甘草各等分,水一盏,煎七分,温服。
此解表发散之方也。表热壮盛,邪之间于表,《经》曰∶轻可去实,故用升麻、葛根以疏表。所以然者,升麻能解疫毒,升阳于至阴之下,以助发生之气。葛根能解热毒,兼疏荣卫以导起发之机。二味之外,又加甘草佐之以和在表之气,芍药佐之以和在里之荣。去其实邪,和其荣卫,风寒自解,麻疹自出。
固胎饮∶止痛安胎。地黄、川芎各五分,归身、人参、白芍、陈皮各一钱,白术(土炒)、黄芩各一钱五分,甘草三分,黄连、黄柏各一分,桑上羊儿藤(七叶圆者),上细切,每服
点牛痘法
(光绪三年丁丑添加)
西洋种痘论
痘疮之起,由来远矣。或云自周,或云自汉,然总不越乎氤氲化醇。当构精结胎时,先天之邪火,伏于脏腑,偶感天时,遂行发泄。故曰天行。
天行之来,父母之心惕然矣。何也?以其夭折之多也。前人出大智能,创为种痘之法。
预贮痘痂之纯洁坚浓者,研而为面,于天行未起、和风甘雨之时,择婴儿之无疾病疮疥疳积等症者,以纸筒装痂末,吹其鼻内,或用银簪剔取鲜浆,藏于鼻中。令其气息透入于肺,同类相招,因而泄发。天时既正,身体又健,而且未渴掘井,治之于未然,慎之于将发,刻刻提防,事事周匝,故十存其九,法至善也。然不能保其万全者。因肺开窍于鼻,肺为华盖,朝百脉而覆脏腑,气一感之,则五脏六腑之火,一齐并发,毒有浅深,痘有疏密,偶一失调,故间有不救,非种之之过也。
夫人不生于空桑,自不免乎出痘。然天地之大德曰生,保合太和,默默中常欲胥天下而尽登仁寿,彼婴儿何罪,天岂忍故生斯疾以夭折之耶!何以天花流行殇者多而寿者寡,此非天之特降其灾也。同一时行耳,其中或赋质本虚而适逢疠气,或身当疾病而又遇眚灾,故痘未出而已伏危机,痘一出而即遭夭毙。本实先拨,倾者覆之,固亦事理之常,无足怪者。然此亦不过十中之一二耳。天心仁爱,断不多也。其不须治而勿药有喜者则恒四五,略治而即愈者二三,因治而后坏者乃竟四五焉,而婴孩遭劫矣,此非持论之过刻也。试与之平心而论,旷观乎天花盛行之时,其暗昧无识,贪财射利,装模作样,草菅人命而不知罪孽者无论矣。即或浅尝辄效,侥幸成功,世所称崭然见头角者,亦不过牛羊过眼,恪守师传,既不能因人变化,而蠖屈之虫,专泥成书,又不能随地迁移。求其胸罗万卷,镜挂秦台,用法而不羁于法,治人而不困于人,变通尽利,神而明之者,虽或不乏人,然戛戛乎其难之矣。此所以全豹未窥,垣方难洞。过于寒,则遏其勃发之机,而毒攻于内;偏于补,则犯乎实实之戒,而锢蕴于中。甚至以毒攻毒,不善其用而溃烂肌肤,无贼引贼,胡乱而投,而本根克伐,推其广络原野,坐失机宜,其流弊之祸,不至于不毙而毙,当生不生,烂额焦头,沿街遍巷而不止也。呜呼劫哉!贾生所谓可为流涕痛哭者,此也。然操治者一误再误,犹复自以为是,而诿之于天,归之于命。夫天岂任咎耶?命岂任咎耶?苍苍者天,蚩蚩者氓,亦安能禁此无学怀嘉庆十年,西洋 咭 船载痘种,并其国医咭拿,自吕宋航海至粤,为人种痘。据伊芳书所载∶国医咭拿,悯出痘之多灾,见养牲之家独不出痘,审视其牛身起蓝泡,疑其为痘,挑取其浆,用小刀剔起小儿两臂中央之皮,以牛痘之浆装入于内,旋出一颗。又将其浆轮流递种,百发百中,永不再出云云。但查伊芳书只图绘种法,而未确指出其源,故于初种之时,人见其与吹鼻异,多疑以为怪,而不知殊非怪也,彼鬼子特未发明其所以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