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名册上你女儿的名字已经划到进了我的殿里,也不是你想出宫就出宫的。”长公子抿嘴一笑,摇着折扇闲闲适适,“孔将军,方才不是还护着人家姑娘么?现在怎的姑娘父亲来了,你倒是缩起来了?”
看了半晌月亮的孔筠在墙头伸了伸懒腰:“诶,怎么又问我了?人家姑娘都说了看不上你要出家了,你还这么眼巴巴看着人家做什么?你这样的人啊……啧啧啧。”
孔筠说着还摇摇头。
长公子白净的脸皮微微一红,父亲一听见说自己,虎躯一震,又叩了下头,打定了主意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我提了裙子向前一步盈盈拜倒:“多谢公子挂念,白白不才,只是宫里的粗使丫头,此番闯下大祸,心中百悔莫及,现只愿出家为尼,皈依佛法,日日为公子在青灯佛前诵经祈福以还旧罪。”
长公子垂下眼睛默了片刻,缓缓道:“既是这样决绝,我也留不住你了。便封你为白妃,今夜就剃度去了吧。”
“谢公子恩典。”不等他反悔,我便拜了下去。
孔筠跳下墙头,懒散的眼神看了看长公子:“诶,没事了吧,没事了我要回家陪阿宝吃饭了。”
我和父亲跪拜了一地,送走了长公子和神武将军。按照公子的意思,我在子时赶到了朱燕庵,母亲已经在庵里等候多时了,见到我,泪水涟涟自不用说,感慨有惊无险。又把我引荐给了朱燕庵的老尼,她童年时代的挚友清欢师太。我未来的师傅。母亲只是给我打了个照面,话没说两句又匆匆走了。说是十四坊那里出了些事情。
见到师太的时候,她正坐在佛前誊写佛经。烛火蜡黄的光芒把尼庵里映照的有些惨恻的意味。师太一张清水般寡淡的脸,黑色的长发黝黑浓密,只在发心处刮了一团,如果不是仔细看就分辨不出来。她见到我被母亲推进来,亲自端了茶过来。看着我,也十分慈和。
“白白真是好相貌,怪不得公子迷成这样。”
师太一开口,我就有些讪讪,师太看很会察颜观色,立刻转开了话题:“亵衣被褥之类的,我刚让新来的丫头给你置办去了。这里器具使唤都比不过你家里,你就将就用吧。这剃度的事情先不用急,平时用帽子遮遮就过去了。听你母亲说你不大喜欢出门,你闲时就和丫头们说说话,读读经文诗词,就过去了。清规戒律贫尼也不要求你遵守,你只记得在外人跟前是我们朱燕庵的人就行了。”
我心里掂量了下,觉得这条件未免也太优渥了,这样好的事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家尼庵是个藏污纳垢容许女子卖娼的地方,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母亲怎么会同意把我托付到这里,那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就是母亲使了大把的银子。
我尝了口茶,满嘴苦涩,合了茶碗放在几上,听见外间有走动的声音。一个女子饱了几个衣盒掀帘走了进来,看到我,怔了下。
我心里暗道冤家路窄,面前的女子,竟然是昨日被逐出宫的壶鸳。她面色如纸,唇色黯淡,身上穿着暗褐色的粗布衣裳。看到我,嘴唇抖了抖,走过来把衣盒放在案上,然后竟然就那么在我身侧站住了。
师太也有些嫌恶壶鸳不看眼色。我温温然一笑,收下了衣盒。师太很是亲近地对我念叨着:“快打开看看吧。”
我只摇摇头,又看了看壶鸳,她抿了唇,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母亲总有一种能力,即使是简陋的尼庵,也可以为我置办成一个像样的闺阁。由于庵里限制,我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装饰,只是添置了些白绫绸的屏风,一架素琴。屋子却是轩敞明亮的,因为是在尼庵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四周杂植的树木也郁郁葱葱不经修饰。
我一直到屋子里都安静下来才敢打开衣盒,衣服里掖着些碎落的茉莉,颜色清淡雅致,款式优雅可爱。真是难为了师太了。
打开镜匣,里面除了粉底膏子没什么了。我踌躇地拿起了膏子。
“不懂了吧,那是让你夜里涂在身上,养肌肤用的。”
我一头雾水,壶鸳已经走了进来。来回观摩了会儿我的屋子,又道:“不是在宫里好好的很得意么,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你呢?”我笑了,“若不是我哥哥把你救下来,你还能这样和我说话么?”
“白白,我的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还可以这样蹦蹦跳跳,看来哥哥的医术又精进不少。
壶鸳眸子里滑过决绝悲伤的神色:“我知道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怨恨。”
低了眉,手指拨弄着衣盒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