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紫色的花朵一夜之间掉尽了。
雨水寒凉。炉里熏香弥漫。竹帘缝隙里透着浅浅的光。
她在书案前读者母亲的回信。母亲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只写了让她速速回家。
叠了信,回头看了眼女官,那女子发鬓抿得整齐、衣装洁净跪在地上,白白交代她:“去告诉长公子,母亲想我了,我想回家一趟。”
女官一路小跑,白白心里一直有不好的直觉。
等了片刻,那女官回来答复道:“公子不允。”
想了想,寝殿里安静地可以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她抬起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官低着头:“奴叫贵儿。”
“去问问巡夜的桂梧参将,今天他守的是哪个门。”
又瞟了她一眼:“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就去寻自己姐姐回家吧。”
女官忐忑地出去了。
若是她告到长公子那里,或者给皇后捎去话怎么办?
她不会,自从做了长妃,女官们服侍她各个尽心尽责,都想从她这里得到信任。这是她们的机会。她这次如果办事得力,白白自然会对她另眼相看。
我就闯出了皇宫,又怎样?下了决心,换了一身朴素衫子站在廊下等那女官。过了会儿,贵儿才喘吁吁地跑回来:“守的是南门。”
白白上了凤辇,雨水淅淅沥沥地又降了下来,贵儿撑了伞站在她的身侧。她的声音平静。
“从南门出去。”
到了宫门,远远地看见桂梧,抽了纱巾缠在面上。
“这个分明就是小白白嘛。”虽然很远,还是听见了。
白白微微一笑,果然有桂梧的地方就有孔筠。
“啊……”桂梧张张嘴,把脸扭到一边看天边黑沉沉的云彩。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白白心里念叨着,就让我这么出去吧。
“停!”在快要过大门的时候,孔筠喊了一声。
白白悄悄撕扯着帕子,容色沉静。
孔筠抱着剑,走到了白白面前。白白低眉顺目,一派云淡风轻。
沉默了会儿,孔筠笑着说:“桂梧,你看看小白白和我家阿宝的神态一样。女孩子是不是都爱这样的表情啊。”
微微吁了口气,白白抬起头,风度很好的微微点了下:“孔将军。”
桂梧口气毕恭毕敬,腰背却挺得笔直:“白妃这是要出宫么?如果不嫌弃,桂梧派些人护着妃子吧。毕竟路上出了意外,我们不好和长公子交代。”
挑了眼孔筠,明白了桂梧的意思,白白点点头,果然孔筠带了几个兵出来,护在凤辇两旁。
出远了点,孔筠就很嚣张的爬上了凤辇。垮着魁梧的身子,抱着剑,眉头微微皱着:“你这是要哪里去?”
“回家一趟。”白白玩着衣带,气定神闲。
“长公子知道么?”
“应该知道吧。”白白不放心地看了看后面,“我们走快些吧。”
孔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也叫知道。”
“他有事情瞒着我。”白白定定看着孔筠,她料定他也参与其中,“桂梧成亲那天,景宁不见了。”
而景宁,是弦歌公主,试问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她可以回去么。既然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不论是长公子,还是桂梧,都没有任何异常。
孔筠表情微微一愣:“原来你出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一直到了绸坊门口,白白下了凤辇,轻轻敛裙道谢,孔筠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小巷人烟稀少,雨丝斜斜,地面上掉着几片黄色的落叶。
孔筠看着白白身姿窈窕地提着长裙走进店面,眉头不知何时聚敛了起来。
花夫人的后院依然宁静如斯。流水潺湲,红叶翩然,雨打芭蕉。
白白进了院子,却不见母亲迎出来。母亲一定看到了她来。她不知道她冒了多大的风险。
推开门,母亲坐在榻上,正与一个婢女对棋。绫罗裹着纤细的腰身,黑发如墨,指尖娇嫩,气度雍容。
“娘。”
母亲把棋子攥紧手心。也不看白白,那婢女伶俐的紧,看情形,就下去了。待室内安静,花夫人沉声道:“跪下!”
白白眼睛一眨不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算傻,娘叫你回来,还知道听话!”
白白不敢回答。
“做了长妃,得意了?以后没人敢招惹你了!”
“不是的……”白白嘴唇发青。
花夫人气息不平,走向窗边,手指敲着窗台:“知道你错了么?”
白白心里反复想了又想,母亲是因为自己做了长妃,入了宫廷才生气么?那以前做个小妃的时候怎么没有生气。这,到底哪里错了。
花夫人气道:“你母亲一生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女儿!”
白白看母亲声色俱厉,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眼圈子转了几下,始终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让母亲生这么大闲气。
花夫人一甩袖子,踱到门边:“若你不是我生的女儿,你就是死了,我也不管你!”
白白轻轻呜咽起来。花夫人嫌弃地站在一旁。哭了会儿,花夫人才幽幽道:“算了,是我,不应该对你期望太高,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原本是安慰的话,白白听到却觉得刺耳得紧,所有的心气都没有了,瘫着哭了起来。
花夫人把女儿搀了起来,用帕子擦了她满脸的泪,拉到榻边。
伸出手,手心那枚棋子静静的散发着光泽。
白白静静瞧着,抬起眸子,心里百转千回。
母亲是说,自己被人利用了么?白白花色尽失。棋子……只是一枚棋子。
“你在深宫里,自然不知道,净影寺,已经被桃扇公主血洗了。”花夫人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