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低头,还好发髻厚实,又出自一个尊贵妇人之手,并不十分疼痛。温热的茶水顺着我的头发一颗颗滚下来,茶碗掉在地上,碎成几块。
头钝钝的疼,吸了口气。
堂上女子说话之声声嘶力竭:“你这个不守清规的女子,欺负我儿年幼,追上门来!枉你受了这宫里许多栽培!”
我迎上她的目光。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了。小皇子怎么办?花家白白是长公子静哲遁入空门的妃子,何时育了一子?左丞相可非善辈,这孩子来历,不是一眼就明了的么?未及细想,敛衽拜下:“夫人,白白不孝,早在宫里就和桂梧在一起了,偷偷生了孩子,知道长公子对我的一片心意,无以为报,只能出了家。桂梧不忍我独身带着孩子,才把我带回府里。白白现在无颜面对夫人,这孩子托夫人好生照看,白白这就回庵里。”
廊下匆匆跑来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气喘吁吁闯进门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事情不妙,抬头问:“夫人,我的孩子呢?”
夫人整了衣衫,没听见我的话,只徐徐地问那丫头:“是不是丞相又得了什么封赏。”
小丫头铁青着脸,磕头道:“是宫里长公子跟前的侍女找上门来了,点名道姓请白白姑娘出来问话。”
除了葱雪,没想过别的姑娘会有这么快的消息,不过片刻便寻到这里,这宫门是再也入不得了,我此时的情景进去也只是死路,我只跪下来恳求夫人饶我生路,夫人退后一步,眼神有些游走,刚才的温和亲近全无踪迹。想是知道情况不妙,便要过河拆桥吧。我知道躲不过去,也不再哀求,走到镜子前整了下凌乱的发丝,眼睛红红的。
丞相府里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却是空旷的紧。浓浓树荫转过正午,我随着侍女来到了前厅。葱雪穿着一身合体的三品女官服色,沉重的牡丹髻盘在头上,堆叠着假髻,映着如雪的肌肤细腻柔和。我进来时她正玩着团扇,身后站着几个长公子跟前得脸的妇人。
她看到我,落落地站起身,向身后的跟随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句话不说走了出去。一个老嬷嬷走到我跟前,冷冷道:“请移步吧,白妃娘娘。”
孔筠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嘴里还嚼着半个苹果:“喂喂喂,干什么?”
葱雪拜了拜将军,回头看了看门外,丞相夫人被小丫头搀扶着已经跟了过来,看到她,我的心也沉了下来。最毒莫过妇人心,更何况丞相夫人在陪伴夫君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心如铁石,不论怎样哀求都无济于事。
“神武将军来访,奴家未曾亲迎,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谅解。”丞相夫人拦住了孔筠。
我满心绝望,摇摇头,随着葱雪出了府,坐上软轿,虽是暑热天气,心里却冰凉如坠深井。这次觐见,定非好事。只寄渺茫的希望在桂梧身上,如果他肯承认自己编排的那些谎话,保住皇子,也不枉了我这番辛苦了。想想自己也觉得可笑,这样费心费力,只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