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宫梓锦不再说话,脸色十分凝重,看起来不像是去祝贺的,倒像是去奔丧的。夏青自然也不敢去撞枪口,再说她刚刚听到了那丫鬟的密语,心里也乱糟糟一片。车帘外的一切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靠在车厢上怔怔发呆。
不久,马车就停在了一处府邸,夏青透过车帘看到两面的青灰墙垣足有半里,高门阔拓,红漆大门石狮镇守,光亮崭新,威武气派。门前的廊顶挂满喜灯,此刻正是宾客盈门之际。
宫梓锦抿了抿唇,正要给夏青带上斗篷,夏青皱了皱眉,偏开头去。从怀里取出面纱围上,眼睛得意地看着宫梓锦。宫梓锦不由得失笑:“你倒是机灵,莫不是早就准备好了捉弄我?”倒也不等夏青回答,径自拉着夏青走了出去。
那一面,叶海兰已经送上了帖子,原本被宾客围绕的一个中年男子立刻迎了出来,老远就抱拳高声道:“主子恭请宫先生——”
话闭,侧头看到夏青,脸色还算正常,只是眼中露出一丝诧异,谄笑着问道:“不知这位是——”
宫梓锦的眼中露出一点不悦,随机掩饰过去:“这是贱内。春儿,这是神府的李管家。”
夏青忙俯身见礼,那中年男子忙道不敢不敢,却是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夏青。夏青也随他看,一脸坦然。只是心里却是纳闷:这小小侯爷府就如此奢华铺张,一个管家居然就这样大的架子,偏偏那孝宗帝也不管?历史上不是说他励精图治,朴素节俭吗?莫非又是被夸大了?
那李管家在前头引路,宫梓锦牵着夏青就朝里走去。夏青的眼睛四处乱瞟,一眨不眨地看着四周那气派的侯爷府。园林,草木,已经超乎了她的想像。回想起自己曾住过的公寓,她边走边叹,如此美的宅子啊,这就是有钱人的家宅啊!
走到正厅时,她下了最后结论,多赚银子,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那李管家看到夏青的样子,眼睛里闪过嘲讽和不屑,似乎不解宫梓锦何以娶了这样一个不谙世事不懂礼数的女子。
宫梓锦倒是面色如常,看夏青的脸上一会儿惊一会儿叹一会儿喜的模样,有些无奈有些好笑,趁着李管家回身引路的片刻功夫,他倾身凑近夏青:“这宅子是圣上赐的,皇恩浩荡呢。”
说道皇恩浩荡的时候,宫梓锦的眼睛里闪过戾气,不过夏青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在听到是孝宗帝赐的宅子时微微愣住。再一想神英的战功以及在朝中的地位,又不禁失笑,了然地点了点头。
飞鸟死,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孝宗帝这般归拢神英,自然是还用得上这把良弓。给几颗甜枣,让他卖力干活。能在那吃人的皇宫长大,孝宗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这样一想,夏青不由得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前面引路的李管家。他这般神气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忽尔大厦如山倾,自古帝王心难测。生死祸福,本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到了正厅,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夏青不过才进了厅里,就看见了厅里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青衫薄袍,黑发高束,宽额窄腮,剑眉星目,眸光晶亮。虽然未着战袍,已然是英气逼人,让人不敢多加正视。夏青不过看了那男子一眼,心中已经有数。知道他便是神英,当下按捺住心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围的人。
“宫梓锦见过侯爷,侯爷大喜!”宫梓锦松开了夏青,上前作揖对着神英见礼。一旁跟着的叶海兰机灵地将准备的礼品送上。神英唇边带着笑,接下东西客气地道:“老夫这次回来,一来是为了逆子的婚事,二来是为了见宫先生一面。万料不到宫先生会亲自来府上,实在是荣幸啊。”
夏青见神英这样说,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宫梓锦。心中揣测着这话的真实度,这宫梓锦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连神英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宫梓锦也不推辞,笑道:“侯爷客气,宫某不敢当啊。侯爷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宫梓锦定当竭力而为。”
这番寒暄客套,那面李管家已经匆匆地跑了进来,凑到神英的耳边说了几句。
虽然声音小,夏青却是听了个明白。
“九王爷到了。”
神英脸色大变,为难地看着宫梓锦。宫梓锦也不奇怪,笑道:“侯爷只管去迎接贵客吧,宫某自去入座。”
随即就拉着失魂落魄的夏青去了宴客厅准备入座。宴客厅对面正对着戏台,此时戏台上正在唱戏,夏青对这个不感兴趣,只在心里想着对策。倒是宫梓锦忙得不行,因了他在扬州的大名,不少人上前来欲与之寒暄,宫梓锦左右应付,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对策,夏青不由得有些烦闷。宫梓锦虽然应付着那些谄媚的人,环着夏青腰际的手却是半点没有松开。夏青气结,只好闷声喝茶吃点心。
不多时,夏青的脸色就刷白。宫梓锦看她脸色不对劲,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夏青的脸上闪过丝不自然,尴尬地将脸偏向一侧,却是不肯回答。
叶海兰在一旁看着,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夏青羞恼地看着叶海兰,叶海兰倒是得意了,眼中挑衅的目光回视夏青,似乎是道:“你也有今天?”
夏青气结,不肯再看她。叶海兰却是唯恐宫梓锦不知道,指着桌子上已经空了的茶壶和一堆的花生壳:“一直喝水吃花生——”
宫梓锦先还不解,这下恍然大悟,眼中忍不住露出笑意来,无奈松开手,朝着叶海兰道:“你陪她去,她恐怕是找不到的。快去快回,莫走远了。”
叶海兰脸色臭臭的,看着内急地憋屈的夏青一眼,觉得不够解气,偏偏师父的吩咐她不敢不听。只好粗鲁地拉着夏青窜出了厅门,朝着内院走去。内院安静,只不时有丫鬟婆子端着各式的东西走过。两人穿过了长廊,拐了几个弯才走到了花园一侧的暗影处。
“你从那进去,再左转就是了。快点啊,我在这里等着。”
叶海兰没好气地催促着夏青,夏青忙急急地冲进暗影里去。
“九爷不是病重了吗?为何今日非要亲自来参加小侯爷的婚宴呢?看来侯爷的面子真大啊。”
“可不是,连京城大富商宫梓锦都来了呢。比起宫梓锦,那夏侯岭可就算不得什么了。听说,他的财产,富可敌国呢。若是大小姐嫁给宫先生,那侯爷的家世财力加上权势,可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那是,我们跟着侯爷,一定能分得一羹——”
“……”
夏青蹲在厕所间,一直听着另一面有人议论着,好半晌才站起来。一出茅厕,就见到几个黑影站在茅厕的一面,地上倒着四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夏青骇然,慌乱地欲跳到一侧的大树后去掩藏起来。却是已然来不及,那几个黑衣人猛地回头看着夏青,眼中闪过杀意来。
“你,什么人?”鬼魅一般的暗沉声音响起,夏青来不及反应,一个黑影已经蹿到了夏青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