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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她尚且爱他。

是谁说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口一个爱,要多轻浮就有多轻浮。

敏之情愿轻浮到底,在那一夜,靠他颈窝,在黑暗中把脸贴他耳鬓,说:“我怎么会不爱你呢。”而不是那一句,“我是谁?”

得到他一句:“之之你是我至钟爱的小妹。”

这是怎么样的心酸呢。

真像那首歌里唱的———

就像是所有幸福都能被预期

……

花季虽然会过去

今年明年

有一样的风情

相爱以为是你给的美丽

让我惊喜让我庆幸

……

命运插手得太急

我来不及

全都要还回去

从此是一长长的距离

偶尔想起总是欷虚

……

我知道眼泪多余

笑变得好不容易

特别是只能面对回忆和空气

多半的自言自语

是用来安慰自己

……

唱的人,唏嘘不已,听的人,敏之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逼回泪意,哽了哽,推子亚走开,“我去晚自习,子亚得空再来。”

她没有去晚自习。

敏之在七八点钟,爬出学校的栅栏墙,墙头的三叶梅拂她发鬓,花叶簌簌落。真像一场眼泪雨。

她知道眼泪多余。

笑变得好不容易,她也想要笑一笑,可是神经像被谁揪着,敏之只觉得面颜隐隐作痛。

11路公交车上,还是掌灯时分,这城市高楼大厦,真像一座钢筋水泥的森林,敏之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玻璃窗边,看着一闪而过的路灯,她脸上的表情,叫人惊退三尺。

她还坐过了站。坐到终点站,还呆坐在座位上,要到司机大叔拍拍自动投币机面无表情道:“坐下一趟车,硬币补一下。”

敏之“呵”声,看到窗外,这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这不是她要去的地方,她又坐了回去。

赵家大宅门扉紧闭。等待她的,是市郊一幢黑黝黝的房子。一点灯星子也没有,静静矗立着。只听得夏夜蝉鸣,风过树梢,稀落落响。

敏之呆了呆,她觉得非常非常倦。蹲下身去,在寂静的长长的昏暗的大道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觉得非常非常倦。走了这么长的路,有那么多话要讲,但是,等待她的,只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这门户,她多么熟悉,就像是自己掌心里的纹路,有几条。她曾经在里面住过。

是曾经。

她现在连一把钥匙,也没有。

命运插手得这么急,她还来不及,全部都要还回去。

他们大概还在本市最好最大的饭店,庆祝来着,这一对神仙眷侣,男才女貌。

敏之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至昏暗中,脚脖子酸到了极点,敏之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要靠着门扉,才站得起来。从来没有一年夏天,叫她如此发困了。

敏之轻轻阖上眼。轻轻的鼻息,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弥生不知道,就在他坐在宽敞、明亮、冰凉、舒适的大房车里,车子缓缓穿过马路,载着一车子的欢乐。穿白色礼服,戴白色手套的丹丹,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间,缓缓穿过的大房车,同那人行道上的少女,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她等了又等,等到不能再等的地步,是凌晨一两点钟,天上星光还未曾黯淡。每年夏天的凌晨,星光都一直在。她终于不想待在原地再等了。

他不知道,就在这一天,隔着一刹而过的窗玻璃,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她在几天后,又受了一次重创。

敏之在几天以后的傍晚,是刚打过下课铃不久,正是食堂热闹的时候。

她坐在林****旁的长条椅上,穿着校服,黑头发白衬衫,坐在那里,她看风景,别人看她,也像看风景。

郁老太太,要到这个时候,才肯低低头,勉勉强强,说了句:“女孩子,也不是不好的。”

她简直是郁满堂的少年版。

连气质,都叫人看了,忍不住说,这就叫温文尔雅。

一辆小车自门口开进来,学生们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头,瞧得好奇。

车子所到之处,人群作鸟兽散。

敏之抬头瞄了瞄。

她又低头看看手表,似在等人。

那是一辆银白色的、大约也是响当当的名牌汽车,车内坐的大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要到车子在敏之跟前停下来,玻璃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高贵、雍容的脸。五六十岁的人了,光听声音居然不显老,“之之上车来,带你去吃饭。”

敏之才知道,是来找她的。

有没有认错人,敏之带一丝困惑,“呵”了声,眼睛看过去,但可能吗,口口声声唤她“之之”,怎么会认错人。

从来不知道,光看一个人的一张脸,那眉目五官,都觉得扑面而来的,一种雍容华贵。那种气质,不是名牌衣服就可以堆积出来的,像是世族望门,一代一代,自血液里传承下来的高贵清华。

她的五官,那么熟。

敏之想,她活到五六十岁时,大约就是这副面孔了。

她猜到了,这是谁。

她像她父亲。郁满堂像他母亲。

郁老太太。

老太太还像是施舍般的,姿态摆得老高老高,眼角余光瞟了瞟敏之,不愠不火道:“之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上车。”她坐在车厢里,动都不动,背挺得直直的,只眉毛扬了扬,“我约了人家吃饭,难不成要叫人家老徐家的长孙等你吗?”

———倘若郁满堂看到他母亲对敏之的,这态度、这姿态,掘地三尺也埋不了他身,敏之没有掉头走人,简直是让人叫绝的涵养了。

敏之还很温和道:“有没有认错人,你叫的是不是别人家的之之,我好像不认识你,真抱歉。”

抱歉归抱歉,她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样子,像看着路人甲乙丙丁,眼神十分陌生。

她算是领教到了,“自以为是”是形容什么样的人。

郁家人的本性。

她忍不住替母亲庆幸,好在离了婚,要是对牢这一张婆婆的嘴脸,不死也生癌。

若干年前,生了个女孩的母亲,是怎么样在这婆婆鄙视的眼神下捱过来的,敏之光听这两句话的工夫,足可体会几分。

一刹那间,她似闪过某种想法,母亲是不是太过在乎她,太过心疼她,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女孩子又怎么样,女孩子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没有从女孩子走过来的,因之,委屈,替她委屈,继而不满,由不满到愤怒,愤怒到怨恨。

争吵由此而来。

再甜蜜的感情,也都吵没了。

敏之想着想着,好似真的是这么回事,她抑制不住地湿了眼眶,背过身去,听到那郁老太太缓缓道:“怎么会认错人,之之这张脸就是铁证。”

敏之沉默。她连不屑都欠奉。

人要到了一定年纪,性格已然定型,讲话的腔调、走路的姿态,你别想叫她改过来。

郁老太太要是对她好声好气,就不姓郁了。

“之之还要我讲几遍,还不上车吗,给你介绍的对象,是本市有头有脸的,别叫人家等,女孩子姿态那么高,真矜持也成假矜持了。”黄昏的微光照耀中,她的一张脸无可挑剔的完美,像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雕塑尚还自己对自己说,“以后我头一个曾孙,就是姓郁的了。”多么施恩般的口吻,仿佛女王恩恤似的。

敏之骇笑,她都笑出了眼泪。

一滴眼泪,大如珍珠,轻轻掉落。

若干年前,是她嫌弃她,叫她双亲离异。

叫她失怙。

要待正主儿都死光了,她这替补的,才显得重要起来,才开始紧张起来。

居然张罗着给她相亲。她才几岁,还在念书的年龄,要叫她生了头一个孩子,姓她的郁姓。

命运,这就叫命运吗?

敏之再没脾气,这下子,也忍不住大声:“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从来不知道,郁这个姓,是世间最最肮脏的姓。”

这时斜地里插了道声音过来:“敏之———”是招娣提着饭盒,边笑边诧异看过来,那么孩子气地仰着头,叫道,“咦,敏之跟谁讲话呢,打老远都听到你声音哩……”

她原来是在等招娣打饭回来,却叫招娣撞见这样的情境。一人一车,相互对峙。

从来没有见过敏之这么伤心难过大声,她眼角还挂着泪珠,拳头握得惨白,招娣大约想得到,如果对方是男人,必定一拳揍过去。

她噤了噤声,好一会儿才说:“今个儿,我打的蛋炒饭。”

敏之“唔”了声,别过身去,吸吸鼻子,略带鼻音道:“招娣,是饭炒蛋我也吃。”

听得招娣都“扑哧”一声笑了,揽她胳膊,亲亲热热地把头挨敏之耳旁,哈哈笑道:“敏之,你就是这点可爱,哪来的饭炒蛋,光饭粒就叫你数不清啦,哈哈哈……”

只听少女年轻爽朗的笑声似银铃般远去,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要到这个时候,郁氏才明白,何以郁满堂去了一趟学校,回来以后,闭口不发一语。

要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不是所有人见了她都自觉低头。不是所有人有那种骨气,直条条喊,郁这个姓,是世间最最肮脏的姓。

那她还不知道,郁这个姓,在本市意味着什么。

本来,郁氏满心以为,那女孩必定满心欢喜,一听是郁家人,巴结都巴结不来,居然自己找上门,居然给她介绍对象,且还是大门大户的,她只要稍微哼一哼,这女孩子必定乖乖上车。

本来,她满心以为。

听到敏之声嘶力竭,郁这个姓,是世间最最肮脏的姓。这一句话,叫她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老太太竟然笑了笑,大手一挥,那手腕上的祖母绿镯子绿光闪了闪,她朝司机点点下巴,“回去。”

居然也就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不等敏之找她母亲去,王淑娴便寻了过来。

那还是一个星期后。又是傍晚时分,带着几丝凉意的风,轻轻拂着面颊。昨夜暴雨,走在校园的林****上,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潮湿的雨水气息。

肌肤仿佛生凉。她捋捋头发,叫保姆带孩子待在车里,丰腴的手腕上一只银手镯丁当作响,衬着白皙的手,那么美的镯子。

“之之,之之。”她人还未探出车厢,声音已先响起,瞄见敏之一袭白衬衫,她原来,在这里等了又等。

敏之自人群中一回头,就像是席幕容说过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她这一回头,眉目神情那么温柔。

“之之,之之。”母亲的声音,她总共也就叫过那么一次,敏之却记了好久。记忆自动储存了她的声线。

她的声线,“之之,听我两句话。”不过是十秒八秒的,她已然奔来,穿着碎花裙子,,手掌要待伸到敏之肩头,才缓缓收了回来道,“之之……”

她内心有愧,她不敢碰她。

敏之轻轻“嗯”了声,叫招娣先回宿舍。

母女俩拣了条长椅,就在林****旁坐了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姿势都是僵硬的,敏之与母亲座位中间的空隙,可以再坐另外一个人。

也从来,她与她,中间都是夹着第三者的。以前,是伟叔叔。现在,是她儿子。

那小小婴孩,在保姆怀里叽叽呀呀叫唤,手与脚,小小的,粉粉的。一张脸,皱巴巴的,毛发还是稀稀落落的黄。

孩子是在前年春天出生的,有两岁多了。力气大得惊人,他自保姆怀里挣扎着出来,口称“妈妈”。

保姆只得抱了过来,笑道:“太太……”

敏之还是第一次见到幼年家宝,咦,那小手小脚的,怎么也料想不到,长大以后长手长脚英俊高大的样貌,她小时候,难道也是这模样,粉团团的一球人儿。

叫人怜爱的一双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像两块宝石,孩子极清楚道:“姐姐抱抱。”

伸出他的两手,跌跌撞撞过来。

姐姐抱抱,他叫的,是姐姐。敏之怔在长条椅上,两眼像是透过这孩子,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她多想多想有个血亲兄长,由得他爱护她珍惜她,旁人碰不得……是她十六七岁时的渴望,在苏家大书房里,她埋在子亚的大手掌里呜咽。

她要的,无非是世间还有一个人,与她血脉相连。在乎她到底。这一生,休想摆脱她。

敏之还在怔忡之间,她母亲已搂过孩子,亲了又亲,笑道:“还知道叫姐姐,是不是逮谁都是一声姐姐哩。”

她生家宝时,算是高龄产妇,妊娠反应剧烈,整个人连翻个身都困难,睡觉睡得都辛苦。辛苦地生下了他。爱之护之,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是她心尖上的肉。

敏之看着看着,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心酸”了。

她小时候都没有被家人抱过、亲过,抚摸她脸容手足,都没有过。

难怪敏之老有种皮肤的饥渴症。渴望被人拥抱,抚摸她头发无限爱惜。

在她年幼时,是弥生头一回抱她上车的,小心轻轻地,双手绕她腋下,抱了起来,她脸贴他颈窝,这感觉叫她太眷恋太眷恋。

敏之看着,好一会儿才轻轻道:“您有什么话对我说……”

用了个“您”字,刹那间,王淑娴震荡难当。

多么客气,她抱着家宝,只觉得,唯有这怀中孩子才是她今后托赖。

生了个女儿,像没生过一样。

她忘了,是她先不要她的。

她没有替她付过一次学费。

没有替她买第一块卫生巾。

……

没有替她做过什么。

敏之能够保持客气,简直是涵养到家了。

“您有什么话对我说?”敏之撇过脸去,只想速速离去,不想对牢这温馨母子情,简直是至大讽刺。她还没意识到,她是在嫉妒。

王淑娴缓了缓神,才道:“他来找过我。”神情倒是很平静,把孩子交由保姆,细细叮咛,“宝宝听保姆话,回车里去。”

目光都像一只爱抚的手,停留在孩子身上,直到他坐稳在安全的大房车里。

“郁满堂。”敏感如她,锐利如她,敏之一早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母亲躲她都来不及。

从来没有过的愤懑,敏之都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胸,半天发不出一丝声息。她可是来劝她原谅谁谁谁,跟某某某回家吗?

她可是来劝她?

只听得王淑娴很是震荡道:“咦,她居然喜欢之之喜欢得不得了。”

这个“她”,敏之待想了又想,才恍然道:“是郁老太太吗?”

“是,她那样的人———”讲到这,王淑娴似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轻轻道,“也肯低低头,算是不容易了。”

敏之沉默。

那也叫低头,那也叫低头,啊,那全天下人的头,都不叫低了。

这样的一句话,叫敏之连好笑都不觉得好笑了。

“阿堂,那次来学校见了之之一面,又来见我。听我讲了些话,他怎么好意思开口托我来劝之之,他要是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了……之之大概觉得,全天下再也没有比我们这对父母更自私更冷酷,更叫人无话可说的是不是……阿堂回到郁家大宅,只轻轻道一声,没有用了。好疲惫好疲惫的样子,人像是老了许多,精神那么弱。他已经打算把小外甥过继来当儿子。哪知老太太不相信,还有人不想当郁家人。要到她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郁家人。居然那么高兴,对牢阿堂笑跌了的样子,口口声声道,就是她就是她,别人都没资格做郁家人。阿堂惊异得不得了,之之哪里来的至大魅力,叫这老太太服气呢……我也好奇得很,要到我听到阿堂一字不漏学给我听,从来不知道,郁这个姓,是世间最最肮脏的姓……我才霍然明白,怎么会没有原因,什么事都是有缘由的。那老太太还拦着阿堂,不叫他喊外甥来。”

敏之听到这儿,连好笑都好笑不起来,世间有这等事,她这替补的,居然还有替补的替补,简直要拍案叫绝了她。

“什么事,都是有缘由的……之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之之难道以为,老太太天生是姓郁的吗?她也是从媳妇做过来的,她也是有过婆婆的。她也是……”王淑娴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自言自语道,“既知个中苦处,那为何还要那样为难我呢?大家都是做人家媳妇的,难道人真见不得旁人比自己过得好吗?一定要别人也受过当初自己那样的苦,才算解气吗……啊,刚刚我可是说了什么……”她对牢敏之,问了问,“之之刚才可有听见我说了什么……”

敏之看了她好久,好久,才温柔道:“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真的,什么事都是有缘由的。那像雕塑一样的老人,哪有人生来就是没有感情冰冷专制的呢。

刹那间,敏之通通忘光所有不愉快。

“之之你知不知道,你直瞠瞠地大声叫出了某些人的心声。她年轻时,必定也曾这样愤怒过,我年轻时,也曾这样愤怒过,可是,我们都没有勇气喊,郁这个姓,是世间最最肮脏的姓……我们怎么敢这样说,我们不敢这样说,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郁这个姓,在本市意味着什么。”王淑娴细细瞧着敏之,带着无限温柔酸楚,“之之难道不奇怪,哪有人到这么大都不晓得生身父亲姓什么,叫什么?那是妈妈故意瞒你的,那是妈妈故意。”

敏之“咦”了声,来了,重点来了。

“要是换做平常人家,生了女孩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当把椅子、桌子当摆设用,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孩子。可是郁家……”她定了定神,似细细整理情绪来着,“之之,妈妈先问你,郁家有什么不好呢,你这么不愿意……”

敏之叫她这几声“妈妈”震得还缓不过神来,她还记得,她是她妈妈。

郁家有什么不好?

郁家没有什么不好。

但又有什么好?

“又有什么好呢,我又不是没眼睛看,瞄了瞄那派头,也知道是大户人家。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叫你给碰着。那么一大户人家,规矩必定多如牛毛,倘若我认了他们,他们还以为是施舍,不是什么清不清高的问题,而是,我从来都不是他们心目中的第一位,要到正主儿都死光了,我才显得重要起来,那么,也只是一个传递血脉的工具,从来都不是第一位,何苦去作践自己呢。郁家没有什么不好,郁家也没有什么好。郁家的什么什么,通通跟我没关系。我姓王,我由赵家照顾到大的。我是弥生至钟爱的小妹,是子亚口口声声要娶回家的敏敏……我对他们来说,是最最重要的,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第一而已……”敏之讲到这,忍不住转过头去,真的没有办法再讲下去了,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第一而已。然而,她也不过是,弥生心目中排第一位的小妹。

王淑娴听了,听了又听,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震撼,这大千世界,也只有一个之之,也只有一个之之。

什么都不要说了,某些事情不知道的,反而最快活。

做母亲的,只是温柔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道:“罢了,之之觉得好,那就是好了。”

这一刻,她只觉得无限骄傲,她姓她的王。

然而,她也只给她,一个姓氏而已。

敏之喉咙哽了哽,怎么会以为她除去她,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呢,她也是会关心之之的,只消一个温柔爱抚,便抵得过所有的亏欠了。

这才“唔”了声,敏之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轻轻缓缓道:“妈妈,家宝在叫你。”

那小小人儿,探出车窗,“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他依赖她。那么,幼年的敏之,有没有这么依赖过她呢?

她只觉得,叫声“妈妈”,都有种说不出的心酸苦涩。

王淑娴到家宝静了,才定下神来,想了想,之之刚才可是叫她,妈妈。

刹那间前尘往事刷刷刷掠过眼前,怎么会有那么甜美的声音呢,小之之一连迭声唤道,妈妈妈妈妈妈。

她温柔:之之之之之之,由我来爱你。

可是,她爱她,至爱她也至恨她。

要叫她滚,要叫她出生。

恨对着恨。

王淑娴急急地回头,那少女穿过树影,消失在尽头,消失成一个黑点,不见了。

忽然之间,郁家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敏之眼前过。

像是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么默契,他们极其突然地出现,又极其突然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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