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四下逃避,这一躲闪,便让血狼没有了阻碍。黑衣人正与毒灵鬼奴斗法在紧要关头,蚀月镯光华大放,欲将整个鬼奴都吞噬到镯内。但鬼奴却毫不吝惜一身灵力,只由得蚀月镯吸食,一边则向黑衣人发动疯狂的攻击。
黑衣人似是没有想到鬼奴的毒灵如此之强,他在施法间还要不断躲闪鬼奴的毒灵之精,要是慢了一点,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而现在,他的身下更多了致命的危险,一头恶狼的疯狂扑击!
他眉头皱了一皱,按他之前的打算,现在是早该擒下了血狼,却万万没有想到血狼内里野性彪悍至此。伤魂夺命掌丝毫没能奈何的了他,反让他疯狂如野兽一般的血液彻底沸腾了起来。此时的黑血凶煞拳隔着老长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那股威猛的拳劲,黑衣人修为纵然比血狼高出许多,但如果要硬吃这一记,他自问还没有燃狮兽的肉体坚硬,燃狮兽一拳都被砸裂了头盖骨,自己血肉之躯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惨状。
略微沉吟了一下,他在刻不容缓间收回了镯子,反身冲向血狼,玄青匕首已握在他的手中,划出数道绿色光芒。血狼霸道的拳势尽数击在绿光之上,碰撞出激烈的巨响与气焰。绿光像一条条缠绵的丝带,在拳劲的一冲之下,四下飞舞在空中。数声青响,玄青匕首又刺向血狼胸口,黑衣人招式幻化,古怪异常。疯癫中的血狼全然不顾自身危险,招招致命,与黑衣人近身缠斗在一起。
黑衣人修为本来就要比他高出不少,此时更加冷静地审视着血狼的进攻招式。瞬息之间,二人已过了数十招,血狼招式凶猛无匹,黑衣人身法灵活,两方相持不下。但比起血狼,黑衣人更多了深思熟虑,出招间不断地寻觅血狼招式的破绽。血狼平常与人对敌激斗时,招式也是沉着缜密,丝毫不乱,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他现在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丧失了大半理智,出招没有经过思考,每招大起大落,破洞百出。
黑衣人寻得破绽,玄青匕首虚化而出,另一支双指并拢用力猛击在血狼要害穴位上。血狼身子一颤,攻势减缓,全身真气骤然混乱,从空中落下。黑衣人接连数掌轰出,全数落在血狼身上,不过他并没有致血狼于死地的打算。
血狼落地后,毒灵鬼奴的毒灵之精又从各个角落向黑衣人袭来,威势比起先前却要小了许多。黑衣人祭出蚀月镯,毫不费力地将毒灵之精以及鬼奴尽数吸到其中。
血狼在地上喘息不止,双眼突兀,等着地面,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挣扎了一番后,他慢慢恢复了神智,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幕场景,他自己也不由地暗暗吃惊。
黑衣人从空中降下,落在血狼身前,冷冷地注视着他,说道:“你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失了你们邪毒门的面子。”
血狼身子用了用力,还想站起来,却发现体内竟然提不起一丝力气,而受了黑衣人那数掌之后,他体内也元气大伤,难受至极。于是只有开口向黑衣人吃力地说道:“留下飞飞,你要什么都行。”
黑衣人轻蔑地扫了他一眼,看向赛飞飞的方向,对他悠悠地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的。”
血狼道:“那你为什么要带走她。”
黑衣人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也许说了你也不会懂。”
血狼感觉到黑衣人嘲讽之意,冷冷地哼了一声。
黑衣人又道:“你若真的那么舍不得她,就认真修行吧,练好了一身本领,两年后你还能见到她的。”
血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黑衣人也淡淡地说道:“现在的形势看来,我有什么必要欺骗你。”
说完他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也罢,爱信不信,由得你好了。”
……
兴龙军营中,血狼失踪了半日,一时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最多的是猜测血狼是敖摩派来的奸细,刺探到了东明军的重要军情后便回到了敖摩身边,很多高层官员也都暗地里接受了这个传言。但是子轩以他对血狼的了解,断然力压了各种谣言。因为在他看来血狼是绝对忠心于李召兴与自己的,突然失踪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所以他派了很多队伍,四处寻找血狼的踪迹,心中对血狼的安危也担心不已。
而且与血狼同时不见的还有赛飞飞,子轩虽然对这个可爱调皮的女子男女间的情感,但经过这一阵相处下来,也建立了深厚的情义,现在突然失踪,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他一样会觉得很内疚,责怪自己没有履行好应尽的责任。赛飞飞失去了双亲,孤独无依,又钟情于子轩,让他感到一种沉沉的担子压在了自己肩上。
又寻找了半日,仍然没有一点他们的消息,子轩愁眉不展,在帐中来回踱步。
这也难怪,血狼一直被他视为智囊,在这段守城的日子里若是没有血狼出谋划策,天石关只怕早已落入了敖摩的手中。现在与敖摩的决战之日将近,自己最为倚重的助手却音讯全无,让他觉得自己就像突然间失掉了最有力的左右臂膀一样。
一日下来,敖摩并没有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子轩只是接到探子来报,敖摩在营中加大了士兵的操练强度,不知有何意向。许多兴龙军高层的官员都聚集起来与子轩推测敖摩的下一步动静。
敖摩行军诡异,天下闻名。当年在东方与黑旗国的大战中,双方兵力整整相差了二十倍,黑旗国军方高级将领黑罗刹也是能征善战,不可多得得统帅。将兵二十万,尽数在雨梦平原摆开了阵势。敖摩领兵一万,屯兵雨梦平原边际。当时人们皆以为敖摩会夜袭黑罗刹主营,于是在那里布置了重重防御。敖摩也如他们所料,真的派了一支小部队去进攻其主营,但却并没有正面攻击。黑罗刹众将死追这支队伍不放,完全忽略了屯放军粮的重要关隘。不到两个时辰,黑旗国所有军粮都被敖摩烧尽。黑罗刹如梦方醒,追悔不已,可惜二十万兵马皆溃不成军。敖摩领着早已严阵以待的银甲奇兵冲杀进混乱的黑旗国大军里,一夜厮杀,二十万兵马全军覆没。黑旗国举国震惊,天下之人对敖摩之威更是惊叹莫名。
过了这许多年,敖摩依旧战无不胜,与他对阵之人,从来没有人会预料到他的行军行动。更有人到死也没有摸清头脑,不知自己是如何败在他的手上。兴龙军这一众将领当然也惧怕敖摩,各人秉持着自己的意见,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可是子轩听了半天,也难得到少许切实可行的主意。这些人虽然都是神经百战,经验丰富,但对敖摩还是没有子轩了解。他们的点子放到与别人对阵沙场的时候也许大有效益,对敖摩却能说是全无用处。
杨虎,因为百门迷心阵那一战消磨了他不少锐气,作为一员武将,此时能坐在帐中一言不发亦属难能可贵。子轩注意到了他,淡淡地问道:“杨将军,你有什么意见,可否说说?”
杨虎愣了一下,连忙恭敬地说道:“禀告少将军,末将愚见,敖摩时日不多,必会在两日内攻下天石关。而要占领天石关只有硬攻与奇袭两种途径。敖摩至今还没有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应该会奇袭天石关。但是天石关四处险境,易守难攻,却不知他会从哪里发动奇袭,或者他还有其他什么打算。”
子轩点点头,杨虎的看法与其他大多数将领都极为相似,要这样凭空摸索敖摩的行军路线,确实不易。子轩又在与他们随便地讨论了几句后便散开了会议。
在广阔的兴龙军大营里,子轩另有一番布置。散会后他便带了几名亲信的随从来到大营一边较为空旷的场地,这里现在正有不少工匠在忙碌着搭建什么机关。见子轩到来,领班的工匠头子迎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进度怎么样了?”子轩冷冷地问道。
这五大三粗,憨厚老实,满脸留着络腮胡子的工匠头子向子轩答道:“一切都按少将军的吩咐布置妥当,即将完工。”
子轩点点头,对他的答复显得颇为满意,然后背着手向工地深处走去。工地里,并没有见到什么庞大的设施,一眼看去十分寂寥。在一片空地的中央,立了八根巨大的铜柱,每根少说有上万斤重,是由子轩命人采集的乌金亮铜铸成。子轩走在铜柱之下,骤觉自己在这巨柱前竟是如此渺小。乌金亮铜硬度极强,子轩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柱身,一阵阵清脆的回音传进耳里,让他一向冰冷的脸庞也拂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审视过工地以后,天际已黑。到现在还是没有血狼和赛飞飞的一点消息,子轩心情沉重,朝着回营的方向走去。路上,他感觉胸口沉闷,脑中像有一团朦胧的雾霭昏昏沉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心中暗忖道:今天晚上怎么了,总感觉自己身子怪怪的。
人有五感,形、声、色、味、触。通过它们,人类才能与大自然的万千形象接触交融。而有的人生来便与众不同,多了一感,能够预知不久后将发生的事情。这种预感会通过人体的感官呈现出来,在修真界里被称作“玄感”。大千世界里,能有玄感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与生俱来的却是少之又少。很多都是通过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后,打通了五感气门,才能获得玄感。拥有玄感的人到达修炼顶峰时,更能易于常人地突破瓶颈,飞升到另一个修为境界。
子轩是冥卒子午转世,地阴之气化生,所以生来便有玄感。不过他自己却对这一无所知,曾经多次遇到危险之前,他的体内都出现了不适症状,但他并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认为只是巧合罢了。这次他体内再起异变,即是玄感再现,究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回到帐内,所有随从都退了出去,严密地守护在他大帐周围,密不透风。帐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人,青铜灯盏上,两者一朵昏黄柔弱的火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朦朦胧胧。子轩静坐在帐内,案前堆满了公文,他却没有一点心思来批阅。小黑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卧在他的榻上,似睡非睡。
乌黑的发丝长长地洒下,遮住了子轩半边脸庞,另一半略带妖气的脸颊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显得阴森中又带了几分诡异。
呼呼几声轻响,一丝凉风又吹进了帐内,火烛摇晃了几下便熄灭了,大帐里只剩下一片漆黑。从帐帘的缝隙里,隐隐透进了薄薄的月光,子轩轻轻怔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似有所触。
凉意向蚂蚁轻轻地爬上子轩身体,子轩感觉到了异样,急忙镇定心神,念起口诀,催动体内的真气来抵御这凉气。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掏出了那块白玉,如临大敌!
“恩公……”一声空洞幽森的呼唤传进他的耳里,竟让他觉得那么熟悉。
这个苍老的声音,难道是?他!
不会的,子轩脑里想到了一个人,心中突然一酸,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
“不会的,他已经死了……”子轩口中喃喃自语道。
“恩公……”这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比先前要清晰了许多。
“老伯,是你么?”子轩终于按捺不住震惊,开口说道。帐内除了他与小黑,便再无一人。
“恩公,我是来给你报信的。”那声音继续道,说完后,在子轩身前聚集起浓浓的白雾,片刻后化成一个人形,竟是铁柱之父,为救子轩而亡的古兴县老猎户。
子轩失去了冷静,一下冲了过去,想扶住老猎户,口中一边说道:“太好了,老伯,你没事太好了!"
不料这一扶却扑了一个空,子轩双手穿过了老猎户的身体,让他不禁当场怔住,目瞪口呆,不能动弹。
“恩公,没用的,我已经死了,这只是我的魂魄而已。”老猎户慢慢地说道。
子轩这才记起当时在泯川岸上是自己与铁柱亲手火化了老猎人的身体,他心中虽然也悸怕阴灵,但想了想,老猎户应该不会伤害他才对。愣了一会儿,他恢复了镇定,淡淡地向老猎户问道:“老伯,你说是来向我报信的,那究竟是什么紧要之事?”
“恩公,小老儿死后,被封为了天石关以北的芒动山山神,执掌了当地十多里领域。半个时辰前,东明军的一只银甲骑兵已经穿过了芒动山脉,即将攻入天石关北门。小老儿担心恩公与犬子铁柱的安危,所以急来向你报信。”
子轩听完身子再次僵住了,天石关以北是险要至极的芒动山脉,且北门也设有严密的关卡,所以大家都没它放在心上。如今听老猎户之言,敖摩的银甲骑兵竟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芒动山脉,如果没有老猎户的报信,只怕让他们夺了北门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见子轩陷入沉思,老猎户向他轻轻一拜,说道:“恩公,小老儿神职在身,不便耽搁,这就告辞了。”
其实老猎户口中所谓的神职也只是看管一方土地罢了,他并没有真正的神籍,只是死后魂灵受到地君的赏赐,被封为了地仙而已。除了有一道神界的令牌意外,他就如孤魂野鬼般,没有丝毫法力。
与老猎户短暂的相聚后又要告别了,子轩虽然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轻轻地点点头,说道:“老伯,你放心走好……”
他意犹未尽,但老猎户的身形却已经消失在了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