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与赛飞飞的到来令他有些意外,心中想到这么晚了他们会有什么事。见二人入座后,子轩向血狼问道:“血将军,可是还有什么紧急军情?”
血狼摇摇头,说道:“子轩,是飞飞要我带她来见你。”
子轩听到血狼主动称呼自己的名字,心中也是怔了一下,脸上拂过一丝微笑,说道:“也好,狼,飞飞,这些日子战情紧张,我们也没有好好聚下,就趁今晚好好消遣一番如何?”
两人听子轩这样说来皆神色大悦,血狼轻轻地点点头,赛飞飞更是俏脸生笑,精美绝伦。
子轩想到自己在古兴县中与敖摩在小酒馆中的一番情景,于是向二人说道:“走,我们去帐外的空地上,喝酒解闷,不醉不归如何?”
血狼点点头,冷酷的俊脸上也浮起一丝笑容,说道:“好,今晚不醉不归!”
帐外的一片空地上,生起了一堆篝火,地上围坐着子轩他们三人。篝火上搭了一个简单的烧烤架,一只肥硕的小乳猪正被穿在架上在火焰中翻烤,而在旁边操纵烧烤架的竟是一贯养尊处优的子轩。
原来子轩钟情于各类美食,对各种简单的烹制之法也有些研究,闲来无事时总爱亲自动手做些美味给自己品尝。而一向奇笨的他对于烹饪之道却像另有几分天赋,其中烧烤一术更是他最拿手的好戏。
烧烤之道,其火不可太旺,若是火焰太盛,烤焦了食物的外皮那滋味定然大打折扣。然后讲究受热均匀,烤制之人需要匀速地翻转食物,让细火慢慢渗进食物的每一寸皮肉里,这样若是烤制肉类之物那肉感定会弹性十足,又清脆爽口。再者选材也是极为重要,蔬果之类定要鲜嫩,肉食则要骨脆肉细,肥瘦均匀。最后调制控味也是十分关键的一环,涂油和撒上各种香料。涂油时首选香油,不可太多也不能太少,均匀地涂在食物表面,然后在适当的时候针对各人口味撒盐、香料,一切做好后烤出的食物定是润滑而不腻人,味香却又令人回味无穷。
子轩对这些步骤掌握的甚好,不到片刻架上的乳猪已经香味四溢,金黄色的油滴一粒一粒地慢慢向火堆里坠落。子轩见火候已差不多了,便随手拿起放置在地上的一些香料,熟练地洒在乳猪上,一时间香味更浓。
血狼轻轻抽了一下鼻子,食欲大开,神情格外轻松地对子轩说道:“好啊,想不到你堂堂兴龙军二少爷还有这样一手,我倒真是小看你了。”
子轩也看着他笑了一笑,说道:“本少爷的绝活儿还多着呢!”
这时血狼、赛飞飞二人都同时怔住了,想不到这样一句话竟是从平时冷峻倨傲的子轩口中说出,好半天后他们才回过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见乳猪的表皮已经完全呈现出金黄色的时候,子轩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将穿着乳猪的架子拿起来放到了旁边,离开了火焰。然后从新码了一次香料,当先用力一撕,一小支猪腿带着香油被他扯了下来,递给了赛飞飞。
赛飞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快接过来,凑到嘴前闻了一闻,大声赞美道:“哇!好香啊!臭小子,你真厉害!”
子轩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将架子向血狼身边移了移,说道:“狼,你就自己来吧,别客气。”
血狼此时也咧嘴笑道:“少将军即已发令,末将又怎敢不从,我定当细细品尝你的杰作!”
“哈哈!”三人又同时大笑起来。
子轩拿起一大坛士兵送过来的军中烈酒递给了血狼,说道:“狼,此番光景又怎能失去美酒作伴。”
血狼接过这大坛烈酒,说道:“你既有意,我又怎能不奉陪到底!”
二人一边用烈酒来下着美味的烧烤,一边欢声笑谈各种际遇,赛飞飞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也向子轩说道:“臭小子,凭什么你们能喝酒我就不行,给我一坛好酒,今晚我也要陪你们不醉不归。”
最后,子轩、血狼还是拗不过她,三人喝成了一团。
时光仿佛停在了这一刻,人之一生,短暂易逝,记忆中能有几番场景,与友人把酒言欢?
杜康之美,不在其味,皆在其酒中之意。情之所致,意之所兴,岂能不醉。
酒后之言,出自肺腑,道尽心中情愫,千般滋味尽在其中。
不知多年后,三人想起年少时的这番光景又会做何感想。
但多年后他们又会怎样?还是朋友吗?还能如此醉饮笑谈吗?
命运之意,如梦似幻,只怕今日一醉来日再难回首!
夜里,三人纵酒高歌:“人间几度回梦,月华为被地为席。风静云舒,营火微微照寒晨……”
……
一夜过去,黎明将至,新生的阳光投向大地。三人已醉,卧于篝火间。火已熄灭,逝去的日子也已烟消云散,只有三人痛醉的身姿卧在地上贪婪地吸收着阳光。
营里不时有人经过这里,他们中有人或许不认识子轩,但都识得血狼,见他醉成这番模样都远远避开,不敢接近。当然,在离他们不远处,也有子轩的亲卫队严密看守,不过因子轩之前下过命令,让他们隔着老远不敢靠近。
三人在冰凉的地上不知睡了多久,当子轩再次醒来时,只觉浑身冰凉入骨,因为西南地区温差较大,就算是夏天,清晨时气温仍是极低。若是换做寻常人,现在早已冻伤了身子,好在子轩和血狼都有修为在身,并无大碍。而赛飞飞情况有些糟糕,等她醒来恐怕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子轩缩了缩身子,见血狼与赛飞飞还在沉睡,他自不会吵醒二人,只是轻轻地站起了身子,唤来士兵将二人分别扶回帐内休息。而他虽然一宿大醉,身子各处关节还有些隐隐发麻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异样。所以在几名侍从的陪伴下四处走了走,巡视营里的防御工作和各部士兵的操练进度。
兴龙军里分了很多支部队,不少已在数日前与敖锋的战斗中被夷恎老巫的法阵所困尽数牺牲。现下除去李召兴带往朝霞山的几只部队外,留在天石关内的还有战雷和赤怨两部人马。虽不能算是兴龙军里的精锐之师,但战力之强也不是寻常军队可比。尤其是这两部人马里都精心训练了铁甲兵这一兵种,多年来一直被作为兴龙军的主力。即便当年李召兴初入蜀地时,也是靠着这种铁甲兵灭了西楚国,并取而代之的。
战雷和赤怨两支部队下来又划分的很细,由一只只小队伍组成。这些小队伍兵力有多有少,多者数千人,少则数百人,依次由不同官级的将领统率。
此时时辰虽然尚早,但所有队伍都已经开始了早练,看着一名名士兵在校场里辛苦地演练,子轩心中感慨万千。一番巡视后,他走到了城墙处,城墙应该算是天石关里防御最为森严的地方,他登上城墙,因目力过人,远远看去,东明军的大营就这样呈现在他眼中,只是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但也能瞧见营里一些十分微小的人影在其中穿梭走动。
子轩心中暗忖道这又是新的一天,不知道敖摩又会使出怎样的法子攻打天石关。应对敖摩之策在他心中已有计较,且一切皆在筹备当中,但是如何能将敖摩引入陷阱也是当前的一大难事,而且如果今日守不下天石关那所有的布置都会成为白费。
思忖许久,最后他对身旁的人冷冷吩咐道:“严密监视敌军的一切行动,如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
他身旁的这些士兵在军中都是一些身份较高之人,虽然不会守城站哨,却会将子轩所有的命令都完全落施到实处。
子轩言罢转过身子慢慢走下城墙,巡视过后他也该返回帐内处理今天的公务了,遂不再多做耽搁,自顾自地往回帐的路走去。不料刚走到帐前已有两名士兵在门口等候,这士兵着装大异常人,衣着轻便,是兴龙军里专司传送紧密情报的人员。
二人见到子轩回来,都赶紧迎上去,恭敬地行了一礼。子轩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你们随我进来”便踱步进了大帐。
进帐以后,二人向子轩献上两卷密信,子轩接过来放在案上,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卷,见竟是由李召兴发来,不由得仔细阅览起来。信里提到李召兴已经成功将十多万东明军引进葫芦谷,现在东明军已经惨败于他们在葫芦谷设下的埋伏里,就差还没擒住敖摩,现在正在追击中。
收到捷报,子轩心中自是兴奋不已,但从信里看来李召兴应该还不知道他所击败的并非敖摩,而是其胞弟敖锋。真正的敖摩现在正与自己对阵天石关前,胜负难料。以他们现在所了解的敖摩来分析,要攻下下天石关只怕费不了多少功夫。天石关一旦被攻下,敖摩便会长驱直入,一路畅通无阻,直取西京。取下西京之后,东明国在派兵据守于此,那兴龙军先前部署的各个分散的兵团都无法聚集到一起,只是一盘散沙,也很难再有作为。至于黑旗国见东明国取胜,实力壮大,则更加惧怕敖摩,又怎会轻易动兵。
如此一来,此战的关键已全集中在眼前天石关这一战,子轩深知,敖摩得到敖锋战败的消息后只会向天石关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因为如果等到李召兴一回来,以现在两方实力的悬殊他还想要拿下天石关那便只是一场春梦了。
微微了沉思一阵,按照血狼所授之法,子轩又对城防做了一番布置,传下令去这才又展开了另一卷密信。
这一卷密信却与上一卷不同,没有署名,且字体怪异,歪歪曲曲毫不工整,不过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信里所提之事。信里这样记到“封武大难将至,主公切记提防敖摩,恐有后招”。只这短短的一行字里,却隐藏着另一些他完全不知的秘密。
封武这人子轩是认识的,而且对他印象极好,但自从古兴县一别后却再没有见到过他。临别前他曾告诉子轩说是进入敌军内部刺探军情,接下来几番周折,到现在收到这封看似像封武所写的密信,子轩心中开始将这整个过程一丝一缕地整理起来。
且不说封武到东明军究竟刺探到了什么军情,按当时的情况来看他现在应该还在敖锋军中,敖锋在葫芦谷遭到李召兴大败,封武应该回到李召兴帐下,怎么又会突然向天石关发来密信?
仔细推敲过后,子轩更觉得整件事扑朔迷离,匪夷所思。当下他收起密信,准备让血狼来帮他分析一下。
……
血狼在酒醒后又与子轩聚到了一起,再看过子轩给他的密信后神色显得格外凝重。
“怎么样?血将军你可有瞧出什么端倪?”子轩好奇地向血狼问道。
血狼沉思了一会儿,反问道:“封武是谁?”
子轩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匆忙之下竟忘了向血狼介绍封武及其相关信息,遂轻轻笑了笑,给血狼一一做了讲解。
听完子轩的描述,血狼面色更沉,斟酌了一番后向子轩问道:“封武既是飞信部的头领,为何会孤身一人潜入敌营打探消息,其他飞信部成员了?”
子轩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封武并非一人前往敌营,随行的还另有几人。”
血狼哦了一声,问道:“这些日子封武可曾向主公或者少将军你送回一点情报?”
子轩摇了摇头,说道:“从古兴县后我便再没与封武有过任何联系,至于父亲大人是否有收到过他的密信我却是不知。”
血狼道:“如果封武真的在东明军里刺探情报,又怎么会将给主公的密信发到你这里来?”
这个问题也是子轩心中最困惑之事,所以他开口说道:“这个问题也是我想向你请教的。”
血狼沉吟了片刻,又向子轩问道:“少将军,你认识几名飞行部的成员?”
子轩怔了一下,细细想来,其他飞行部成员中只有青虹和施言让他印象最为深刻。青虹在古兴县返回天石关的路上为子轩殿后,从此下落不明,没有一点音讯。而施言则是将子轩身份泄露给敖锋的人,曾在东明军的秘密据点里与子轩见过一面。不过现在想起当时的施言又觉得其中有许多蹊跷之处,如果施言是在返回天石关之前将自己出卖的话,那为什么又会在他们遭到伏击时拼死为子轩杀出退路?
这一点子轩先前一直都没有想到,此时这个念头一经冒起,他便忍不住接着往下想去,而接下来想到的事就更让他惊疑了。因为如果施言之前没有出卖他,那就只有一个人会将它的身份泄露给东明军,那就是封武!
“血将军,你觉得这件事跟其他飞信部成员会有什么关系?”子轩淡淡地向血狼问道。
血狼眼中掠过一道精芒,说道:“当然有关系。”
子轩哦了一声,疑惑地向他看去,听他接着说道:“照我看封武这样做不外乎有两个原因,一是在执行主公下达的秘密任务。二就是他已经彻底背叛了兴龙军。”
子轩道:“血将军何以这样认为?”
血狼道:“封武并没有和其他飞行部成员一起行动,因为这封密信。从‘封武大难将至’不难看出封武是在执行主公的秘密任务,而且已经成功混入了敌军内部。但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什么没有打探到夷恎老巫的消息传递给主公,而且要混入敌军内部十分困难,不可能会群体出动。那他又为什么会带着另几名属下前去执行任务,就只有他是有意牺牲这几人的性命换取任务成功或者他已背叛兴龙军这两种可能。”
血狼这番解说倒与子轩心中所想极为吻合,他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接下来的两句话又该怎样分析?”
血狼说道:“下面两句话从表面看来是说敖摩还有后招,要小心提防。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封武又的确是曾向主公通报过敖摩的行动,但敖摩下一步行动他却无法探知。这里的‘恐有后招’应该是整封密信的重点,所谓后招究竟是指的什么之后?”
听了血狼的分析,子轩心中开始慢慢明朗,又问道:“你认为这里指的该是什么之后?”
血狼道:“不知少将军有没有注意之前在主公制定将东明军诱致葫芦谷的计策时,已是有十分把握,信心十足?”
子轩如恍然大悟般叹了一声,说道:“对了,之前我也一直很好奇,父亲究竟有什么计策能够将敖摩引上朝霞山,看来这期间他应该一直都与封武保持着联系。”
血狼道:“应是如此,但封武牺靠牲了属下换来在东明军中的身份也并非太高,很多机密情报也未有打听清楚,更不知敖锋并非真正的敖摩。且夷恎老巫一事他也应是事先没有刺探到任何消息……”
血狼话还没说完,子轩突然打断了他,“等等”。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子轩心中冒起,如寒光一闪,让他忍不住轻轻缩了缩身子。封武为了换取东明军里的地位而牺牲他属下几人的性命,这一点还能令他稍微接受,但是封武为什么会泄露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是为李召兴执行任务的话,那……
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隐隐感到自己也只是他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
血狼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子轩面部表情的变化,良久方才开口道:“少将军,先别急着下定论,这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疑点没有解开!”
子轩点点头,说到底他也是不相信一向对他极是疼爱的父亲会以牺牲他的方式来换取战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