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依大概走了十来步,便被一群虎视眈眈的侍卫挡住了去路。他们手里拿着长枪,一字排开,神情肃穆地盯着她,只要她有一点点不对劲,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面对这样的围堵,如依一脸淡漠,如墨般的眼睛看也不看他们,在她眼里,他们和假山、花树没有任何区别。
如依步步前进,侍卫步步后退,一字型的中间凹陷,形成一个包围着她的U型。
几十号人,没有一丝声音。空气逐渐凝滞,杀气开始变得凝重。虽然没有人开口,但每个人都觉得似乎有寒风飕飕地刮过脖子,脊背阵阵发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闯进来:“王妃,你是怎么了?”
侍卫纷纷转过头,见来人是黎昕,纷纷退开两步,让出位置来,眼神都看着他,大概在考虑这时候是跪下行礼好,还是继续盯着如依好。
黎昕往前走了三步,距离她大概还有五步远的距离,伸出手,扯开唇笑了笑:“今天天气很好,不如与为夫一起散散步?”
他与侍卫的距离只有三步,但和如依的距离是五步,这是一个很玄妙的距离,只要稍微留心,就不难发现,黎昕此时看起来是与侍卫站在一起,共同对抗如依的人。
如依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而纠结,她眼里甚至没有黎昕。她内心的黑暗念头再一次逃窜出来:没有路了,要杀出一条血路呢还是杀出一条血路呢?
这个选择是毋庸置疑的。她慢慢抬起左手,戒指就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只要她右手一动,钢丝抽出,两手一拉,撑开,所有碰到钢丝的脖子都会断!
黎昕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朝身旁的侍卫打了个眼色,侍卫会意,抽身后退,准备去找许先生。
如依看着那鬼鬼祟祟的侍卫,微微眯起眼,右手一张、一划,黎昕猛地侧过头,那个侍卫已经倒在地上。
如依抬脚往侍卫空出的位置走去。
黎昕僵直着身体,忽而想起什么,大声道:“依依,你别这样。其实为夫一点也不喜欢赵云舟,是她死皮赖脸贴上来的,说一定要帮我打理后院。你相信我!在我眼里,从来都只有你……”
他以为如依是因为看到赵云舟才会变成这样,便出声解释。对他来说,赵云舟已经死去,不管说什么,她都没有反驳的可能,因此他的口几乎没有遮拦。
“……依依,你乖乖的,把武器放下,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尽量开口就是。为夫虽然不才,却是真心真意待你好的。”
又是这两个字,如依的脑袋随着“依依”这两个字的出现,再次混乱起来,那一场“如依”与“依依”的纷争又开始轰炸着她的意识。她两眼发红,就像嗜血的猛兽,眼中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光芒:“再说一句,我会杀了你!”
这句话并非对黎昕说的,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认为这句话是对他而言。黎昕在刹那间感觉到,她是不可挽回了。这是一匹狼,一只老虎,即使今天劝下来了,但随时都会咬他一口。
一直以来,他认为柳依依和眼前的如依绝不是同一个人。如果说柳依依是一只性情温和的小兔子,那么这个人会是一只会咬人的猫。而现在开来,她远不是猫,而是老虎。
心下想时,他已经有了主意,她是不能留的,但现在天衣绣庄的军队也不能散,所以,先放她一阵子,等当上皇帝,再——
许先生赶到。他一见这情形,大抵便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如依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意外。人在意识混乱时,往往会跟着潜意识走,他没想到的是,如依的潜意识居然是杀人,而且,以她身手来看,那绝对是曾经很经常杀人的人。
他只觉得脊背发凉,自己不小心唤醒了一个杀人之人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欲望。他用手握成拳头,示意自己冷静下来,注视着如依的眼睛,柔声道:“王妃,您累了吧?今天天气真适合睡觉哦。”
他的话语像含有魔力——对于任何一个被他曾经催眠过的人来说都如此。只要再听到他的声音,意识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所控制。
如依只觉得脑袋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看向许先生,许先生却不看她,偏过头朝黎昕打了一个眼色。
黎昕会意,以迅速的身法靠近她面前,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的手动弹,快步往前走。身后的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全都虚脱地软在地上。
此时是接近晌午的时光,阳光猛烈,但颜色偏浅,照着王府中的一切景色,似乎都有些褪色的淡薄,就像意识中扭曲的想法。
屋檐下没有点火的灯笼每隔十步就有一只,一样的高度,在强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暗淡,随风飘飞之间,一只灯笼“啪”地掉落在地上,显得颓败无比。
黎昕看了看发黄褪色的灯笼,抬高脚跨了过去。
黎昕一路前行,越走越偏,不久就到了一排阴灰的屋子面前,反衬着外面的阳光,里面简直就是黑夜的影子。两个守卫面无表情,唯有屋檐下两盏沾惹了灰尘灯笼,在风中偶尔晃动,显得凄清而冷漠。
守卫无声地行礼,点了油灯,走在前方,另一个仍然在门口守着,整个过程没有人说一句话。
路不是往前,而是一直往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可以勉强看得到脚下的阶梯,空气似乎不太流通,令人有种窒息的闷热感。
这个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如依只觉得脑海又要爆炸开来,黎昕感觉她细微的肢体动作,催促道:“快点!”
如果迟了,说不定这个女人又会发疯,到时可没人能制住她。
进入地牢,守卫用手中的油灯点着了架子上的火盆,地牢里顿时亮堂起来,他向黎昕行个礼,又默默地走了出去。
黎昕把如依放下,取了墙上的链环,“咔嚓”“咔嚓”几声,把她的四肢全扣在墙上,然后用痛惜的语气道:“依依,我这是为你好。这段时间,你太狂躁了。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如依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深不可测,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焦距。他轻叹了口气,忽而脑海里灵光一现,反正她已经疯了,为何不把她放到对手那边去?让她把对手折腾得死去活来,他就成功了!这比把一个疯子锁在自己身边要安全也要有效得多。天衣绣庄的军队大多都已经归顺,他只要对外瞒下来,那就万无一失了。
这个念头令他紧张而亢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出囚室,去找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