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呆了呆。无忧大声道:“无虑,你醒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凤翔急忙阻止她“虐待”病人的行为,把手放在无虑的脑门上,低声道:“无虑,看着我。”
无虑顺从地看着他,但眼睛却没有焦距,像雾一般的感觉。凤翔微微皱起眉头,屏气道:“他骗了你。那是沐王的王妃,是他绑架了如依。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和如依一起去逛街,你们打着伞,对吗?你好好想一想,伞哪儿去了?如依哪儿去了?为什么她现在不在你身边?”
房中的人很多,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无虑的身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偌大的房间安静得只有窗外秋风拂过的空洞声音。冬天快要来了。
随着凤翔的话语,记忆的缺口被打开了,过去的事一点一滴地由她脑海中形成,之前像迷雾一般无法接触的记忆重新流回来,像水一样汇集。
她的眼睛看看凤翔,又转向云慕,再看向无忧,眼睛越来越明亮,最后像拨云见日一般,清醒过来。她羞愧不已撇过脸,不好意思去看众多的人,但凤翔不允许她转移目光。
她微微垂下眼脸,喃喃道:“我和如依回到门前,碰见了莫怜心,她用刀子插进我的身体……我流了好多血,好多血……血……
”她一直重复着后面那句话,喃喃的,像痴傻了一般。
可没有人敢刺激她。
无忧更是忍不住要哭出来,她红着眼握住无虑的手,哽咽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后来呢?是不是有什么人出现?还是如依她自己走了?”凤翔仍然硬着语气问。他的话就像剑一样插入无虑的心中,强迫她清醒过来。
咒语似乎被打破了,可无虑头脑空空如也。真的是空空如也,她迟钝笨拙地想着,用劲重建出记不清的话语。凤翔的每一个问句就是一个提示,让她继续说下去,后来有一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个人……那个人长得好奇怪,他蒙了一只眼睛,对,他戴着眼罩,说话时表情像狐狸一样。”
凤翔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慕,云慕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凤翔大概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收回手道:“好了,没事了,你睡吧。”说着,示意其他人走出房间,只留下服侍的丫鬟。
无忧见云慕一直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行动,故意拖慢动作,走在最后面,她回头看了看无虑,担忧道:“她怎么会这样?”
凤翔不答,只是看着门,等待所有人都走出去了,他把门关上,转过身道:“这个人很可怕。他懂得药物,而且熟悉催眠。他利用催眠和药物来控制盒欺骗别人。他骗了无虑,恐怕也骗了王妃。”他一直是一个立场很鲜明的人,之前直呼如依的名字是为了让无虑更容易想起来,如今不需要这样做,他便用王妃这个称呼,以表达尊重。
无忧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她现在没事了?是不是这种催眠只能在短时间内有效?那王妃也会很快清醒过来吗?”她还记得,在春晓城那段时间中,黎昕派出多少杀手要置如依于死地。从那时开始,她就深刻地明白,黎昕是一个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狠戾之人。
如依若落到他手中,肯定会凶多吉少。
即便不被杀害,若是黎昕欺骗她,与她过夫妻生活,那云慕要怎么办?
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纠结,不敢问出来。她相信,在场的三个人其实都明白,只是他们都不敢往下想,越想只会越痛苦。
凤翔沉吟道:“有可能。如果只是在短时间内有效,那他一定需要长期陪在王妃身边,不断地催眠,不断地喂她吃药。否则,王妃就会清醒过来。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无虑远离了他,距离越远,他能掌控的力度就越小,无虑就越容易清醒过来。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有凤翔这个神医,不过这句话他自己不会说,无忧也不会提。
云慕在身边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插了一句话,是对凤翔的。他问道:“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凤翔一如既往的冷静,“前朝以来,一直有传说有人能控制别人的心智。想不到是真的。他的用药方式和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很像,我有把握能把他揪出来。”
云慕点点头:“越快越好。”
但是,要揪出这个人就必须要守株待兔——在皇上面前守着。
许先生很精明,黎昕更精明。
在云慕与凤翔进宫时,许先生找了几十种药草、药汤和药丸端到皇上面前,故意拖住他们,而黎昕带着如依去天衣绣庄——这才是他的目的。
清晨,黎昕提前打理好一切,便到她的卧房接她,她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穿着柔软的绿丝裙,青丝垂落在身后,五官秀丽,神情温和,就像一个正常的深宫王妃。黎昕微微眯了眯眼,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浅笑吟吟地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撩起她的头发,巧妙地一转,将头发盘在头顶,用另一边手捻起台上的茉莉花玉簪,一支一支插进发间。他的衣裳极为华丽,是如依设计的秋季代表作,太牛毛的羽毛在他的动作下微微颤动,勾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
如依又听到了丫鬟们压抑的吸气声。她不解地偏过头,但黎昕已经挽住她的手,笑容满面:“我的王妃,这么久没回娘家了,他们一定很想你。”
如依抬眼看向他,迟钝地“哦”了一声。
黎昕伸出手,自然低揽住她的腰,颀长高挑的身子,若有似无地抵在她身上。她始终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接触,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黎昕皱起了眉头,但他收到许先生的指示,知道自己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只好作罢。
一路上,黎昕温柔地向她讲述着两人的过往。九岁的时候,他逃出城外玩耍,在柳林边的湖畔处看见她一个人在哭,于是他故意把柳树枝扫到她的头上,结果她惊吓过度,跌进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