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江的一生充斥着无数的背叛,从生下来时,就被家人抛弃,然后以为跟着师傅可以得到一个家,谁知道师傅却让师弟来杀自己,接着,整个狼群却因为奸人陷害而失控,慕江不怕被背叛,她怕的是被亲人背叛,被自己所信赖的人背叛,那种绝望,是一生不可能愈合的伤。
很多时候,一直支撑着慕江活下来的,其实是对生活的嘲笑,那种对一切的讥讽,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强者的天下,什么弱者在努力的,全是淘汰品,整个世界就是这么冷酷没人性,而她,喜欢看这样的淘汰,因为她是强者,实实在在的强者,她有资格嘲笑一切,嘲笑那些所谓的命中注定,慕江从来不相信这些,什么天要我死天要我亡,她认为都是无稽之谈,只要她不想死,就没有人能杀的了她,对于自己,慕江是绝对的骄傲自持。
“回来了。做好准备。”一直坐着没有讲话的子信和炫的旁边飞快的闪过两道脚步声,与此同时,整片狼群的住处一片灯火通明,无数的人从里面出来赶往主别墅,就是慕江所在的地方。
炫回头看了看,道:“我走了。”耍下这句话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子信望向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那栋别墅,捏了捏拳头,还是决定去看下。
大厅里,慕江被一堆狼群人围在中间,面前跪着一个人,看样子是犯了什么错误啊。刚刚到场的炫立刻闪到慕江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慕江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慕江抚了抚额头,道:“这么晚了,本来不该把大家都叫起来,但我现在有个事断绝不了,把决定权交给你们。”
狼群的人互相看了看,决定权交给他们?王一直是当机立断的啊,怎么这次这么优柔寡断。
“刚刚进行的那个任务,阿华没有完成收尾,给狼群带来了巨大的损害,从今以后,我们会被联邦纳入恐怖组织的行列,以前的和谈全部崩盘。”慕江闭上眼睛讲完了这段话,紧皱的眉头看样子很烦恼。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按照这丫却能够的情况,杀手给组织带来了不可预计的后果的话应该当场就自尽才对,而阿华好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手脚被绑的紧紧的,看样子是被王拦下来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罪也大了点,他们不是怕什么联邦之类的组织,只是在他们的世界,维持和各种组织的关系很重要,要是天平失去平衡,很有可能会遭别人的毒手,再加上组织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底层的下手们会更加混乱的,这就是慕江把等级高的人叫来的原因。
“王,他是。。。”那个被叫做阿华的突然沉声道。
慕江扬了扬眉,等待下文。
阿华一个深呼吸,眼神坚定的对慕江道:“是我坏了组织的规矩,任由大家处置,但今天的任务确实我不能接受,那个人是我的恩人,就是靠他我才活下来的。”
慕江看着眼神坚毅地阿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那种感觉她知道的,那种珍贵,她是知道的,阿华是看着自己的父母被仇家杀了的,但现在他有一个精神可以依靠的亲人的角色,慕江不想成为让阿华失去一切的罪人,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阿华失去最后一点快乐,她一直这么努力想要保护他们,当然就是无条件的一切,包括这个特殊身份的亲人,但是现在。。。
“王,后果你估计会达到什么程度?”炫突然出声。
慕江眼睛睁都没睁开就道:“三个据点会毁掉,而且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整个狼群打入死牢。换句话说,以后我们会过上逃亡的生活。”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个代价太大了,阿华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这一切却又建立在那个人是他恩人的份上,而阿华又是狼群的老一辈。
阿华刚把头抬起来想要请求了断的时候,炫一个错身站在王面前,微微欠身。
慕江睁开眼睛望着神色凝重的炫,似乎他又什么主意了,手指一抬示意讲话。
“敢问我们狼群为何会被人叫狼群。”炫看着周围的兄弟道。
一个站在前面的声音说:“像狼群一样的习性,群体性攻击性团结性都占首位。”
炫微微点头,继续道:“我相信没有一个人愿意阿华叔以死谢罪,毕竟他是从一开始就跟着王的,从来没有过背叛的意图,一直忠心耿耿,这次违背了组织的纪律,是事出有因,并不是真的想背叛组织,这点大家都清楚吧。”
众人纷纷点头。
“狼群的强大是众所周知的,当年大家都是一个个从亚马逊的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什么恐怖的事情没遇到过,仅仅一个联邦调查局,就算它倾尽了全部力量能奈我们何,最多只是几个据点而已,追杀这种事狼群从来没少过,现在只不过对手有提高了一个层次而已,只不过兄弟们以后会稍微苦点而已,就这样而已。”
听到这里,慕江抬起头看向炫,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众人看向炫,那股莫名的自傲多么像王啊,是啊,他们是狼群啊,是天下的王者啊,以前和联邦调查局保持互利关系只是为了省麻烦,现在就算真打起来,他们狼群也不见得会吃亏,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们没见过,这里的几乎每一个都是当年跟着王从亚马逊死亡森林里闯出来的,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都过来了,现在这点算什么。
慕江裂开了嘴角,轻轻道:“安宁了这么久,倒是把你们的身体养娇了。”
众人一听,齐齐低下头,面露羞愧。
“炫说得对,我狼群怕过什么,你们的那股狂傲都去哪儿了!”慕江勾起嘴角双手环胸继续道:“我狼群还没有堕落到为了求得安宁而牺牲一个兄弟!”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抬起头,看着慕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已然跪着的阿华哭的像个小孩子,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慕江扯了扯嘴角:“你们这帮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众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王说的对啊,如果狼群需要靠牺牲一个兄弟而保全整个帮,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炫见此,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胳膊缠上慕江撒娇道:“是生是死都是兄弟,狼群永远不会丢下任何一个,王不是对我们每一个人说过的嘛。”
慕江扯下炫黏黏的胳膊,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像个孩子似的。
众人一瞬间眼睛红红的,是啊,当初进来时,王都对他们讲过,王是这样的人,言出必果,她就是这样的人啊,放弃什么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
远处站在门后的子信沉默地看着里面一片笑声。
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这种温暖,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竟然是在这里遇到,偏偏是在这个狼群,这个组织哪会容得下自己,这里的人都是有着通天的本事,而自己。。。子信自嘲的笑笑,迈开步子。
慕江微微转头看向门外渐渐走远的身影,淡淡笑笑,还是一匹倔强的野马啊。
炫看着慕江嘴角淡淡地笑,不由的跟着笑了,微微一欠身就走出门,这个人,他一定会让他进来。
这小子还真是了解自己,慕江扯开嘴角,年纪很小但是懂得很多,观察也很仔细,和子信又很多相同处。
狼群大门——
“还是要走?”炫匆匆赶来,喘着气。
子信停滞了下脚步道:“必须走,孤儿院里还有一堆人等着我养。”
炫笑了,真是难搞的人。
“你是舍不得他们吧。”
“。。。恩。”
“你有没有想过,你成为小偷得到的钱他们用的会舒心吗?”炫玩着纽扣漫不经心的说,劝说这种事是他的强项。
子信表面毫无表情,心里早已炸开锅,眼前闪现院里那些嫌弃的眼神,虽然说孤儿院一直靠他的钱过日子,但很多人还是很不喜欢他,因为这钱是脏的,是抢来的,在他们眼里,他再怎样为院着想都是坏孩子。这是他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但是一直默默承受着。
“为什么不试着做点有意义的事让他们接受你呢,做你现在这行是过街老鼠,虽然说我们的坏名声很多,但很多人对我们还是抱着尊敬的态度,至少我们没有干过违背良心的事,虽然手法不太温柔。”炫说道这里坏坏笑了下。
子信缓缓转过身,为什么,为什么这狼群的人一提及到狼群或者慕江,整个人都会变得异常出彩,甚至连语气都变得如数家珍一样,这个地方,就这么值得他们拼尽一切么、、、
“而且。。。”炫放慢速度,温柔地看着子信。
子信抬起头,凝视着炫温柔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王没有你们传得那么恐怖,狼群里兄弟们的家人,王都会对他们很好很好。你走了之后,他们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子信心里一震,这。。。会对兄弟的家人,很好,么。。。
“如果你同意进来,他们也不用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这么久下来怕是结了不少仇家吧,有了王的保护,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子信握紧拳头,该死的,自己动摇了,可是这些不是条件的条件,不是在交涉,不是在威胁,而是毫无保留的给予,那种侵袭而来的温暖,自己从来没感受过的奇怪的温暖,第一次,这么铺天盖地的袭来,自己简直毫无抵抗力。
炫看着子信握紧的拳头,淡淡笑了:“我知道你在动摇,给你一晚上,明天我们不出任务,等你一天。”
说完拍拍子信的肩就走了。
子信注视着炫远走的背影,蓦地,细细的一道泪痕就这样愣愣的掉落下来。
一定是地心引力。子信安慰着自己擦干泪水转身就走,绝对不是被感动的,绝对不是。
黑暗里,慕江抱着胳膊转身,走了。
“子信你回来了啊。”院长笑嘻嘻的靠过来。
子信神色一暗。轻轻应了一声。
“诶?今天的收获呢?”
“失手了。”子信定定地看着院长。
“什么?!失手了?那你让明天那些哭爹喊娘的小棺材吃什么?!我们明天吃什么?!”刚刚还和颜悦色的院长一瞬间雷霆大发。
子信淡淡地嘲笑了下,冷冷看着院长:“我不是为你们卖命,不要命令我。”
院长一听火气狂飙,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子信头上吼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小偷么!你偷来的钱我们还嫌脏呢!你神气什么!还不要命令你,我告诉你段子信,你这辈子!都是为我们卖命的命!”
子信捂住肆意流血的头,神色黯淡,一句话不说的走出了院长室。
他不能对院长发火,纵是他再不好,毕竟自己小时候也是他带回来的,否则,自己早已饿死街头。
“哥哥。。。”黑暗里推开门,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阿峰,饿不饿啊?”本来情绪掉落到最低点的子信一下子就开心的笑了:“对不起喔,哥哥今天好没用,没有抢到钱给阿峰买好吃的。”
“才不是呢,哥哥是最厉害的!给!”小男孩拉开衣服,从里面掏出一个已经被揉的馅都出来的包子:“哥哥这么晚回来我就猜到了,阿峰知道哥哥一定很饿,给,拿着,我刚刚偷偷去食堂拿的。”小男孩把脏兮兮的包子塞到子信手里,傻乎乎的笑了。
“要吃掉喔,肚子饿了明天哥哥就不好工作了,不好工作就不好拿到钱了,不好拿到钱院长伯伯又要打哥哥了,所以哥哥一定要吃!”阿峰边说着边给子信倒了一杯热开水。
看着手上脏兮兮的包子,子信突然就控制不了情绪,埋下头,默默地肆意的流着泪,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溃堤的眼泪疯狂地溢出眼眶,使劲的眨着眼睛,眼前还是模糊一片。
子信努力稳定着气息,颤抖着身体,默默地啃着手上已经揉成一团的包子。
“哥哥,你等我长大,我去工作,我去挣钱,我来给哥哥买好吃的,我不要哥哥这么辛苦下去了。”阿峰睁着天真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子信陡然一愣,蓦地,苦苦一笑,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眼泪完全没有停住的趋势,低落在包子里混合着苦楚心酸和感动,像是一滩深足千尺的水井,满满全是长久以来压抑的崩溃。
一口一口的糯着湿软成不成样子的包子,子信攥紧了拳头。
次日早上——
子信坐在床沿,默默地用眼睛扫过每一处角落,这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地方,自己从被捡回来就呆着的地方,如今,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望着还在熟睡的阿峰,子信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自从开始偷钱为院里维持生计后自己就一直被人所讨厌,说什么小偷,不要脸,坏孩子之类的,只有这个孩子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还总和别人吵架说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总为自己辩解,宁愿被所有孩子孤立也不愿意承认一句自己的不好。
自己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他,其实去做小偷,更大的私心是为了拿到好多钱,把阿峰养大,培养成一个人才,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
所以,这一次,决定了。
子信深吸一口气,从床底翻出一个陈旧的包裹,轻轻放在阿峰的旁边。深深看了一眼纯真睡颜的阿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里面,是自己这几年偷偷留下来的钱和早已写好的信,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一天会出意外,或者不在这个院里了,自从第一天开始偷东西他就写好了这样的一封信连着那些钱死死裹在一个包裹里,那是写给阿峰的信,只有一句话:等哥哥回来。
子信忍住即将奔腾的眼泪,默默在心里喊道:阿峰,等哥哥回来,哥哥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很美很美的地方,给你上学,给你买好吃的,等着哥哥,一定!
却不知,着一去,就是十几年。
“来了。”慕江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身边是睡眼惺忪的炫和一帮半睡半醒的手下们。
一大早,慕江就把炫从被窝里扯起来,硬拉着他到正式的大厅里等子信,说今天等不到就不吃饭。
第一次看到这么任性的王,炫也无可奈何了,只好勉强支撑着身子从被窝里爬起来,一看才三点,差点哭出来。但即使满脸被吵醒的不高兴但还是跟着来了,他也很想知道,那个人与自己,与王,是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可不可以信赖他。
子信低着头:“恩,以后,麻烦了。”满身的戒备。
慕江微微皱着眉头,旋即又笑开道:“说什么麻烦,我们是家人啊。”
蓦地,子信的身体猛地一抖,家人。。。这个词。。。家人。。。自己也可以拥有家人么。
慕江笑了笑继续道:“欢迎回家。”
猛地,子信没压抑住情绪,一丝细线混着感动慢慢滑下。
慕江和炫看到都轻轻的笑了,炫高兴的蹦过去,一下子抱住子信的胳膊又跳又闹道:“欢迎回家~为了你啊,王三点就把我拉了起来,你要补偿我,走!陪我玩去!”
大早上。。。子信的心里再次泛起了波浪,这个慕江,真的如外人所说那么冷酷无情么。
边想着边跟着不安分的炫往门口走去。
“啊,对了,子信啊。”慕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
微微侧身,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以后不用担心那个孤儿院了,已经是狼群的据点了,没有人敢动那里,大家以后也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了,我全安排好了。”
子信呆呆地望着慕江,瞬间,泪水又疯狂肆意在脸上。
这里,是我段子信的家啊。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啊。
这样啊。呵呵。真好。我有家了。我有家人了。
模糊的视线里,子信只知道被炫拉扯着到处走,一路的欢声笑语。
笑容,第一次那么真诚的出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