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马金枝茫然不知所措,司马奕扬长叹一声,“宫宴当日,皇后为何一口咬定她是失贞之人?风月楼被劫杀,西陵皇为何亲自下令安抚?西陵内宫之事,又与风月楼毫无关系?莫说其他,单单这几件就能看出她的手腕与能力。”
“话虽如此,可那人到底是西陵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心性与手腕也非常人所及,二者相对,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且她嫁入西陵,与叶彤相见不多,与皇后倒是同一片屋檐之下。
若无昨日之事,司马奕扬也是认同的。原是答应叶彤不该多言,可到底放心不下司马金枝,遂将昨日之事细说了遍。
“什么!“司马金枝跌坐在地,满面颓然。原是她不义,想以此换取她顺遂。她不懂武,可却也知嗜血狂龙的名号,能与此人并驾齐驱,又岂非寻常人。司马金枝嘴唇哆嗦,“奕扬哥哥,她到底是何身份?”
“除了风月楼再探不出分毫。”司马奕扬照直说,“怕是与琉璃阁有些渊源。”日前风月楼被袭,叶彤受伤,曲天一曾上门探望。若非关系匪浅,又怎得他另眼相待。
“江湖第一帮派组织琉璃阁!”琉璃阁屹立百年,因向来低调,并未受过多关注。直到三十年前,上任琉璃阁主才将其发展成江湖第一的帮派组织。可好景不长,数年前老阁主逝世,江湖各大势力竟趁机围堵琉璃阁。
琉璃阁势单力薄,无力招架之时,却是已任阁主凭空而出。在其治理之下,琉璃阁破了被围之势,更是灭了领头几个帮派才收手。
琉璃阁凶悍之名由此而来。
司马金枝颓然跌坐于地。前有狼,后有虎,左右都非良人,她到底该如何?忆起自身困境,不禁又落下泪来。
美人落泪,凄凄然也!
司马奕扬心头一叹,上前扶了起来,“莫急,天无绝人之路,定有解决之策的。”司马金枝伏在司马奕扬肩头,失声哭了。情谊哀转,似要将连日委屈都宣泄了。
自知道和亲伊始,她便未曾流过一滴泪。她乃东夏郡主,从来由不得自己。和亲也好,下嫁也罢,都是自己的命,她从未曾怨怼过。不管是被当作棋子也罢,被算计也好,也未曾计较。
可最后发现,即便她退缩至此,依然无法安然度日。她到底要如何,如何才能让所有人满意,如何才能避开这一切,保她一家安虞。她不求富贵荣华,人生喜乐,唯愿她王府上下平安,唯此而已!
可偏偏连这都成了奢望。
“来人!给靖王下拜帖!“
午后,司马奕扬带着司马金枝拜访靖王,至此再未出府。傍晚十分,封墨轩进宫了。接着,封明义下旨,说驿站陈设简陋,不利于养伤。司马奕扬携司马金枝养伤于靖王府,谢绝一切访客。接着第二日又传出司马金枝陷入昏迷,再次引发高热,御医束手无策的消息。
封奕珊曾以探病为由,几次上门,皆未能见到。
风月楼花魁城外遇袭之事一出,不过两日功夫就已是人尽皆知。因亲见者只封墨轩二人,众人诸多猜忌,一时倒有数个版本传出。
有人说,东夏六皇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单挑三百黑衣人,浴血奋战,终救得美人归。也有人说,靖王殿下不惜以千金之躯为她抵挡万千箭矢,身受重伤。也有人说……
版本之多,描述之详,连叶彤都忍不住感叹。若非她乃当事人,怕都分不清所以。惜文立于一侧,替叶彤斟满茶,“东夏六皇子住进了靖王府,这可是未曾有过的,可要查查!“他国使团来访,都有驿站,断不会入住朝臣府邸。何况封墨轩一个身份尴尬的王爷府邸。
“听闻是驿站进了刺客,司马奕扬心忧司马金枝安危才如此?”惜文点头,“外界是这么传的。”
将近日之事放一起,粗粗想过,便已明白大概。叶彤勾唇嘲讽一笑,“那日,封奕珊之举莫不被人看出,她背后之人又怎甘心她名誉受损。司马金枝和亲西陵,无依无靠乃最为合适的人选,她必不会轻易放过,谁知竟杀出个司马奕扬来。”
“如此倒是省了不少事,只是凤阳宫既有意置小姐于死地,何以会通知诸人。”
鸟雀绕枝,惹得花瓣垂落。叶彤收了视线,“亦或是做两手准备,恰有敲山震虎之意?”惜文秀眉聚拢,颇为不解,“风月楼特例,小姐身份并未加以隐瞒,但凡有心人皆能查出,此举可是多余!”
叶彤摇了摇头,“凤阳宫此举诡异,任谁也摸不清目的,又怎知是为风月楼而来?”惜文大惊,莫不是…
刚准备言语,却闻屋外传来呼救之声,“彤儿,你日日躲在这风心阁,连我伤了也不曾探望,当真心冷。”叶彤冷眼瞧着来人进屋,又肆无忌惮坐下,方开口道,“中气十足,四肢强劲,委实不像生命垂危之人。”
今晨,叶彤方起,尔东来报。说纳兰如风突染恶疾,无法起身,望叶彤前去探望。原是纳闷,昨日才好好的,怎病得如此突然。瞥见尔东躬身,低头,虽看不清神色,却分毫不见急色,心中便已有论断。便以诸事繁琐为由,稍后再去打发了。
不想竟亲自上门了。被拆穿,纳兰如风也不恼,捂着心口道,“我伤在心而非身,自然于行动无意。”
叶彤抿唇,轻言道,“素闻心病乃心药才能医治!我徒有一身医术,却无替人寻心药之能。公子年轻,万望珍重自身,以待寻得心药之时。”
纳兰如风不依,缠上叶彤,“此病乃彤儿所起,自得你才能医治。这心药,也得你才能寻得。”
“我如何能寻得?”
“此病名唤相思。自见你便将心放于你身,你不在,我宛如无心之人,又如何能不病。”纳兰如风目光幽深,玩笑间却有三分真意。
“我本无心之人,又何以拿你的。”叶彤一愣,凝视了雀鸟半响,才轻声回复。纳兰如风睫毛微颤瞬时又恢复如常,倨傲道,“纵使你是九天神佛,断无七情六欲,吾也将你铁石之心捂热了。不许你在想其他,扰乱心智!“
扶开纳兰如风,勾唇一笑,“倒不知何时屈于你之下,得听命而为了。”
“落霞峰底,石室之中,我于你有恩,岂能不报之理。既报恩,自然得以身相许。夫唱妇随,可不得听命而为。”
“谬论!”拿了本书斜靠于榻前,瞥见惜文已不再,才厉声警告,“当日之事,早已言明,若再敢提起,我定翻脸。”纳兰如风打开折扇,轻摇几下,风流倜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彤儿御下也如此专断。”
“何曾有之…”
自纳兰如风住进宁馨园,日日相扰,终日相缠。叶彤虽颇为烦恼,却也平添了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