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长久长久的梦,在这个长久的梦中,大片大片的忘忧草随风摇曳,一个着艳红色广袖裙衫的女子在着大片的忘忧草从中轻盈的起舞,翩若惊鸿。风吹来,席卷着漫天的落英,在这个女子身边边旋转,旋转,缱绻留恋,久久不忍离去。我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是我知道,有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流淌出如同星河的光泽,此刻正饱含着可以融化一切的怜爱温暖的注视着忘忧草中的女子,此刻的我被那种注视着她就坐拥着全世界的情感深深的震撼,那种红衣绿意般的纠葛,缠绵悱恻。
绯红色的锦被,七重遍绣萱草的子菱撒花帐,卧榻前设一架苏绣洛神图的素绉缎的屏风,我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微微转动脖子,左侧脸颊和绣枕的触碰带来了明确的痛感,提醒着我还活着,那日的惊险并不是梦,依稀记得,这趟鬼门关打转的事件,自个是平白无故的被饶了进去,更是连累了婉荷,那日,燕晟瑞口述旨意时冷漠厌恶的神情,仿佛那日下午笑吟吟的御赐芙蓉香汤给婉荷的不是他一般,想那婉荷当场晕厥,还不知道如今伤心到什么份上,慕瑶,你千算万算却终究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虽是好意,却忘了这罗昭仪入宫多年这势力自然是盘根错节,怎能容你一个新进不足一年的美人培植自己的势力,想想自己,到最后视死如归却没能死成,在我沉入黑暗之前,依稀记得,救我一命的竟然是一个四面绣满缤纷桃花的宫制荷包,荷包?我不禁苦笑,那日事罗昭仪本以为已定局,却因为那小小荷包功亏一篑,看那燕晟瑞对那个荷包的紧张的程度,看来我又卷入什么不可说的宫廷秘闻之中了
“主子,你醒了。”羽墨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张太医说这药要趁热喝下去才能够发挥功效呢。”不期然,羽墨自是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站在榻前。
“羽墨”我艰涩的开口,“你主子我刚死里逃生,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这么一大碗药,你这是又想要我的命呀。”
“主子,这是为你好,今儿个不管你要怎么赖都逃不过,还是趁早喝了,不然这颈上和脸颊上的伤要什么时候才能消呢。”说着,竟然红了眼眶。
“好,好,好。我喝,我喝还不成,把你那眼泪收回去。”我无奈的看着羽墨,在她的帮助下坐起身子,拒绝了羽墨要喂我的打算,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咳咳咳,苦死我了,快拿蜜饯。”我放下药碗说道。羽墨含笑的接过药碗,转身塞了个蜜饯在我嘴里,总算好过一点,我常舒了一口气。
“羽墨,那****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不见初夏这丫头?”我看着羽墨帮我掖着被角说道。
“主子,您这一觉睡可是睡了好几天了,那日您倒下之后,我们大家都以为,都以为主子您殡天了,初夏更是哭的晕死过去了,直到皇上传来太医为您问诊,才知道您一息尚存,又是施针,又是灌药的折腾了半天,才把您从鬼门关救回来,”羽墨说着,不禁垂下泪来“张太医说凶险的很,如果那蓝姑姑再晚那一点点,主子您就救不回来了。初夏哭的伤了身子,现在正在房间内静养,主子不用担心,张太医说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那婉荷,怎样?”我点点头继续问道。
“主子,奴婢只能说邹小主不好,是很不好,那日皇上不顾情面颁下圣旨,其实已经算是把邹小主打入冷宫了,听翠梅说,邹小主这几日是水米未进,整日把自己关在寝殿,才几日的光景就已经消瘦憔悴的不成样子。”
“她这是一心求死呀,你们怎么能由着她,羽墨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凝香阁瞧瞧!”闻言我焦急道。
“主子,主子,您不能去呀,昭仪娘娘已经派羽林卫封了凝香阁,说是邹小主,不能静思己过,顽固不化,枉顾皇上恩典,既然一心求死不如成全云云,现在任何人不得进入凝香阁,连每日的饭菜都是专人送进去的,主子,您刚刚死里逃生千万不能去触这个霉头。”羽墨按住我的手臂,急急的向我说道。我放弃挣扎颓然的跌坐在榻上,心下是潸然一片。究竟还是这个结果,罗昭仪未曾在我这里达到的目的,难道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么?终究,终究要至死方休才好么?这宫廷斗争历来卷去了多少女子的性命,多少娇艳如花绽放的生命葬送,甚至于有些籍籍无名的女子穷尽一生都未曾在那帝王面前都展露过笑颜就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无声无息,仿佛这个世界,这个红墙之内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女子一般。只是,只是,我所了解的只是宫斗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而这一次婉荷真的要成为**权利侵扎的牺牲品,我埋下头,泪水无声的颗颗滴落,慢慢划过眼角,划过唇上,却是如此的冰冷咸湿。
“主子,主子,您可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呀,邹小主那边,奴婢答应您勉力一试,让您去见一面可好?”羽墨见我如此,不禁说道。
“真的可以么?让我,见她一面。”我猛然抬起头,死死的拽住羽墨的衣袖。
“是,奴婢愿意勉力一试,只是主子,您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骨,这泠雪居上下全都指望着您呢。”羽墨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好,我知道,但是羽墨,要尽快,好么?我怕····”“奴婢知道,奴婢先下去了,主子您好好休息。”说罢,羽墨服侍我躺下,匆匆走出寝殿去了。我躺在睡榻之上,睁大眼睛望着子菱撒花帐,遍绣的萱草成花瓣撒落之势由帐顶处蔓延开来,垂落之处又以精致的手工做出自然垂坠的褶皱,层次分明,俨然如同真正散落堆积的萱草一般。只是,安睡与这华丽的帐幔之内的那些女子,她们抛去那精致美丽的面容,婀娜曼妙的身段之后,拥有的又是什么呢?我突然觉得好怕,害怕终究一日自己也会变成那样的女子。
直至掌灯时分,我在羽墨的服侍下刚刚用完晚膳,却见小古子带着两名小内监手拎食盒急匆匆的走进殿内。
“奴才们给宓主子请安,宓主子吉祥!”那两个小内监向我行礼道
“快快起身,小古子,还不快叫他们起来,泠雪居里面没那么多规矩。”我笑着说道。
“奴才跟他们说他们还不信,这下我们家主子可发话了,由不得你们不信了,猴崽子们快快起来吧。”小古子笑着答道。
“奴才们谢过宓主子。”小内监起身后继续说道“羽墨姑姑,时间紧迫,还请羽墨姑姑委屈宓主子快快换了这身衣裳,随奴才走。”说罢递上一个墨绿绸面的夹包袱。
“晓得了,你们先去殿外候着。”羽墨接过包袱匆匆把我推入屏风之后。“还请主子赎罪,奴婢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只有这个办法妥当一些,只是,主子现在病体未愈是不是过些时日才好?”羽墨看着我担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