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木槿开花的季节,朵朵莹洁高贵,雪白花瓣的基部是鲜艳的红色,精雅绝伦,香韵盈盈浮动,幽沁肺腑。
我驻足凝视着花园一隅盛放的木槿,神思微恍,十三问:“怎么了?”我微微一笑,吟道:“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木槿花朝开夕凋,一如人心之易变……
十三半晌沉默不语,我当先行至凉亭中坐定,问:“这次的事,皇上是如何反应的?”我一会闹失踪,一会遭行刺,一会被陷害,大大小小的麻烦不断!我是知道有不少是自己的问题,康熙可绝不能知道!若明年他不再肯带我去南巡,那就惨了!
十三睨我一眼,道:“得知此事之后,皇阿玛与我恳谈了一番,他以为你大抵是不想自己的存在影响到我和太子的关系,加上心伤今次拒婚之事甚嚣尘上,自行避开数日,你是知道的吧?搁置大婚之事,是八哥从中作梗!”
我“嗯”了一声,如今八阿哥既已出手掳劫我,瞒亦毫无意义!九阿哥所谓时机上的差异,就是事关能不能顺利掳劫得到我!可他们凭什么以为我会乖乖为他们效力?!
自打六七年前踏入娱乐圈后,我什么乌烟瘴气的事没有遇到过?为争一个小小的角色,竞争对手跑来胁迫勒索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彼时便由衷庆幸自己在意的东西甚少,没什么要挟得住我,大可与他们周旋到底!
令我纳闷的却是,以八阿哥行事的审慎,为何会疏忽至被四阿哥他们察觉到?换作是我自己,不将我拘禁上一年半载待风声过去,绝不会露面!事后再来想想,大雨当晚我的确是太过冲动,他知我既深,提防必重,我若逃不出去、又不会甘心退避,随时可能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十三续道:“皇阿玛一向疼爱你,若非你我的婚事牵涉到太子,他绝不会如此待你!我们得知皇阿玛的想法后,四哥立刻知会隆科多大人,上奏你私自回府小住,自请其罪!皇阿玛遂吩咐我尽快把你接回来好生对待,太子那亦不必再理会!”
我不置可否,道:“皇上既然是这么认为的,胤禛去跟八贝勒谈什么?”原本贸贸然讦告八阿哥并非明智之举,如今更是没有什么可能性和意义可言……
十三耸耸肩,道:“等四哥回来你自己问他吧!”顿了会,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我听说他今早是从你房内出发的。”我闻言呛咳不已,瞬间脸红耳赤,嗔道:“你……不要乱想!我们……”什么也没做……
话未出口,我不由苦笑出声,差别不大吧?我的“名节”一早被四阿哥败坏得干干净净了!就算我真的让十三娶我,也难免显得委屈了他……
十三敛容微叹一声,瞟过不远处的槿花,说:“翎兮,你……还是不信任四哥么?”我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仅仅是我和他之间,始终缺乏着一些什么……”他不解地望着我,我眯起眼,目注地面的眼神迷离起来,轻声呢喃道:“最初,我以为掳劫我的人是他,气恼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狠狠的震撼,强烈到……我素来的坚持,忽然摇摇欲坠!”
我轻弯了一下嘴角,道:“一如你我所知,胤禛绝不会这么做,因为他太过理智,就像我一样!我们的感情,从来不能使我们摒弃这一点……
我的心,比起其他女子深沉复杂得多,所以,或许需要更深沉充沛、甚至激烈的感情来满足!而我们在彼此的身上,感受不到那种不顾一切!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我要的太多,他给不了……与此相对的,是我尚没有那般深厚的眷恋,足以令我为他放弃自己的坚持。”或许还可以等待,等我爱他爱到心甘情愿,可惜,我们没有那样的时间!此时的诀别固然痛苦,我有信心熬得过去,四阿哥自然可以!
我收回视线,察觉十三一直望着我的身后,未来得及回头,已被人攫住手臂拖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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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踉跄跄地跌进山亭内,自打莫名其妙地被四阿哥抱上马后,一路马不停蹄地疾驰到此山穷水尽之地,接着爬上差不多有数百级的山阶,累得我头晕眼花!我稳住身子,大嗔道:“你发什么疯?!”约会是这么约的么?
四阿哥双臂一探,欺身将我桎梏在栏杆上,沉声道:“所以,你要的是老八的感情?”我错愕地“啊”了一声,他在说什么?!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眼神冷厉,道:“说!”我疼得差些哼出声,激起脾性,冷声道:“放手!”
他漠然盯住我片刻,放开手转身就走!我不可置信地瞪视着他的背影,一股悲哀自心底泛起,相爱容易相处难,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模式么?真好……再次免去我的优柔寡断!
我勾起嘴角苦笑,却遏止不住掉下泪来,四阿哥回转身,叹了一声,走过来把我揽进怀里,我又生气又心痛,斥道:“你不要碰我!”不停用手捶他、推他,他双臂越拥越紧,将我牢牢困在了怀里,轻声唤道:“翎兮……”
语气里的一丝痛楚令我霎时软了心,我停止挣扎,却觉得愈加委屈,咬着下唇埋在他胸前无声啜泣,肩膀微一抽动,他松开手,抬起我的脸为我擦拭眼泪。我幽幽地斜了他一眼,打开他的手,偎进他怀里,犹带泪珠的脸在他前襟蹭了蹭。
他又叹了一声,伸手紧紧环住我,道:“还是没用,我不舍得。”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环在他腰间的手更加用力,汲取着他身上透出的温暖,他抚上我的后颈,低头吻我,唇齿纠缠,久久没有分开,我们谁也不能肯定,这一次会不会就是最后……
我不能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太多太多,留的理由同样仅仅一条——我舍不得,份量却重得堪堪动摇!每次见面,都是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两难境地,我只有不停、反复地说服自己,可已然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