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解地望着我,说:“这事也不是四哥说了算的,秋容总是太子的人,哪能你说嫁就嫁!”我道:“这就是我该操心的事了。”轻摇了摇头阻止他追问,看向四阿哥,他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道:“随你吧。”
我朝他甜甜一笑,又问:“她当初为什么会帮你?”其实秋容只要不是被收买的就行了,应该是不会,这些日子看下来,她心性不错,虽是有些心思,也许是经历得多,反而较为沉稳内敛,为我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四阿哥没有答话,十三兀地站起身,说:“我先去讨源书屋帮你拿些宣纸过来吧。”我愕然看了会十三疾步离去的背影,为什么他要避开?怕四阿哥难以启齿?我望向四阿哥,心里一阵不舒服,踟躇了半晌,咬了咬唇,问:“她喜欢你?”四阿哥漠然地看着我,淡淡说:“除了你,没有女子喜欢我。”
我愣了愣,心想谁叫你一天到晚冷着张脸!这家伙是不是单纯因为我喜欢他才喜欢我的?一时却只是心疼他,德妃的疏离,他始终是自苦的……
我走到他身侧,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说:“不是谁都像我这么有眼光的。”他略勾起嘴角,盯着我的目光变得柔和无比,我脸上一阵发烫,收回手,嗔道:“你还想要谁喜欢?”
他长身而起,随手理了理长袍下摆,只是凝视着我,我心下蓦地一抽,退开了两步,说:“以后总会有其他女子喜欢你的……”他一把拉过我搂进怀里,轻声道:“我只要你!”
我心内酸痛不已,僵了一会,伸手环上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暗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半晌,他问:“你要秋容干什么?”我偷偷深吸了一口气,撇开心绪,故作俏皮地说:“不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人了,你不准向她打听!”四阿哥道:“你要借她鸿雁传书,背夫偷汉?”我大力搡了他一把,自走开坐下,别转头不看他,却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凝在我脸上,忍不住嗔道:“你不要看了!”
他走过来,伸手为我拨开鬓边的碎发,说:“裕亲王病重,我短期之内都没有时间过来。”我点点头,道:“我知道。”
脚步声传来,四阿哥收回手,十三领着个怀抱宣纸的小太监过来,吩咐他将宣纸放到案上,便使开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算了算日子,迟疑了一小会,说:“如果可以,你们尽量别离开裕亲王府……”如今已是月底,裕亲王的大限不出这数日,康熙是即日赶回来的,他们若在裕亲王床前守着,传到康熙耳里亦是孝心的表现。
他们没说什么,该是对裕亲王的病情也心中有数,十三率先出了门,四阿哥深看了我一会,倾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是我的。”
我红着脸嗔了他一眼,真当我要“背夫偷汉”啊!心头泛起甜意,不禁自嘲,一年之前,若有人告诉我,我会被一句大男子主义的话哄得心花怒放,打死我也不会信!
回身却想起这么一打岔,我还是不知道秋容为什么会帮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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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我说了喜欢一个人呆着,秋容平日里便只在我用膳和早晚梳洗时过来。
到了清朝之后,我似乎有很多时间都是病着的,渐渐也就习惯了光溜溜地任人擦洗。秋容伺候我穿上衣衫,我靠上榻,示意她坐下,自沉思起来,想着会不会四阿哥根本就不想我知道?加上十三的表现……
半晌,我停下思绪,苦笑了一声,总好过我自己胡思乱想吧!遂问:“秋容,你为什么要为四贝勒做事?”她看了我一会,咬了咬下唇,低声说:“翎兮姑娘对于四贝勒来说如此重要,奴婢也不瞒您,奴婢从前是四贝勒的侍妾……”
我不由怔住,竟然真的是这样!为了皇位,他竟然真的将自己的女人送入火坑!我一阵心寒,呵,最近似乎有些忘记这个人是雍正了!难怪临走要说上那么一句,是想劝慰我他不会这么对我么?!
我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冷声道:“纵使他把你送到太子身边,你还要帮他么?!”秋容摇了摇头,道:“姑娘误会了,不是四贝勒送奴婢到太子身边的!”
我蹙起眉望着她,她眼眶一红,侧开脸,双唇颤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说:“奴婢本是内务府的汉人包衣之女,叫作林秋颜,奴婢还有个双生姐姐,叫作林秋容。
五年之前,奴婢姐妹二人年界十三,循例要入宫选秀,奴婢的父亲说,我们最大的出路,就是熬到二十五岁,然后平平安安地被放出宫,但若同时入宫,必会惹起注意,也许……皇上会将我们收归私有,那么我们的余生,便只有周遭的红墙黄瓦……于是姐姐先行选秀,到了毓庆宫作宫女。”
我静静地听着,内务府包衣三旗的选秀每年春季举行,入选的大多是作为宫女供各宫主子驱使,与我参加的八旗秋季选秀截然不同,入选的一是作为后妃的候选人,一是指婚皇室或宗室。
秋容低头沉默了一会,说:“四年前,奴婢被皇上赐给四贝勒做侍妾,恰贝勒府上的弘盼世子殇,奴婢便留在永和宫小住。当时,奴婢一心想见上姐姐一面,便鼓足勇气,顶着姐姐的名字,进了毓庆宫……”
秋容开始浑身颤抖,我直起身子,握住她的手,几乎可以想见接下去发生的事……
秋容紧紧抓着我的手,愈是颤抖,愈是大力,我用力地回握着,良久,她才再能开口:“经过一番周折,我终于找到了姐姐的屋子,推开房门……姐姐……不着寸缕地横在床上,眼里一丝生气也没有,浑身伤痕累累、一片狼籍……我全然不知所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姐姐,姐姐……’”
秋容的呼唤哀凄无比,似乎正看着她那饱受折磨的姐姐,我胸口窒住,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想分些力量给她。
秋容喃喃地说:“她看了我好一会,才认出来,一边笑,一边不停掉泪,说,终于见到我了……她猛地竖起身子,用力推开我,让我离开毓庆宫,离得越远越好!自己奔到梳妆台前……等到我反应过来,她的胸口……已插着一把剪子……”
她的泪珠纷纷掉下,哽咽着停住了语声,良久,说:“我抱着姐姐的尸身,坐了不知多久,满心都是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报仇!我决定顶着姐姐的名字留在毓庆宫,等太子来的时候杀了他!”
她恨得咬牙切齿,指甲在我手背上刮出道道伤痕,我忍住痛,不愿她沉浸在姐姐于她面前自尽的痛苦回忆里,柔声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