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聪明是好事。在宫里,只有智慧的人才能生存下去。”幸好,大皇兄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我大大松了口气。
“是呀,今日多亏了三公主呀。”高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感激的说,转而似想到了不平事,咬牙切齿的说,“殿下,小李子要不要处理了?”
“小李子?”我疑惑。
“就是方才引你进来的那个小太监。”大皇兄听了高望的话后,脸上笑容收敛了,眼神又染上了冷意,解释道。随后想了想,并不回答高望,却转而问我,“芳儿打算如何处置那小李子?”
“我?我没有什么打算,全凭大皇兄做主。”此刻我哪还敢有什么过人的意见,生怕被大皇兄发现我异于常人之处,忙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说道。
“呵呵,如果大皇兄不处罚那小李子,你会不会不高兴?”大皇兄见我这般,点着我的鼻子,笑着问。
“不会不会,全凭大皇兄做主。”我忙不迭点头称是。
“大殿下,方才那小兔崽子险些坏了大事,咱们殿里可容不下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呀。”高望一听急了,忙说道。
“本殿下虽不准备处置他,却万不会在自己殿里养心有二志的人。”大皇兄摆了摆手,制止了高望未说出口的话,淡淡的笑道,“将他调出咱们殿就是了,他也只是求财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入宫做太监的,本来就很不易了。”
“喏!”高望本来还义愤填膺的,可听了大皇兄这番话后,却红了眼圈,不复方才的紧张急切,垂首应道。
“你去拿个火盆进来,切莫让刘参将他们看到了。虽说他不是太后的人,却也绝非自己人。”大皇兄见高望这个样子,便找了个活儿嘱咐他下去了。
“大皇兄怎知刘参将不是董太后的人?他今日可是随那曹嬷嬷来的。”我有些不明白了,刘参将明显的跟那曹嬷嬷是一伙儿的嘛。
“呵呵,傻丫头。如果你想用这个布偶来陷害我却不被人发现,是自己将这个布偶找出来呢,还是让其他人将它找出来?”大皇兄不答我的话,反而笑着反问我。
“当然是让其他人来找啦!”我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董太后最好面子,明面上的事儿肯定会做的让人挑不出理儿来的。”大皇兄继而说道。
“对呀,所以刘参将肯定不是她的人了。”我忽然想明白了,说道。
“没错,芳儿真是冰雪聪明呀。”大皇兄点头笑道。
“对了,大皇兄,这布偶上写的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厉害?”我看到朱漆案几上放着的布偶,问出了今天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曾经的我与这个小布偶有着同样的身份。那些血色的记忆卷着红色的浪花一波一波袭上我的心房。“这不是普通的布偶,它叫柏奚。这布条上写的是,二皇弟的生辰八字。”大皇兄拿起案几上的布偶,眼神不知不觉染上了悲戚的色泽,用低沉微哑的声音说道。
柏奚?!果然没错。
我心中抽痛,被我刻意埋葬的前世记忆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再次被勾起,想起那段每天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无故破裂流血的日子,我的手渐渐攥紧了,无尽的恨意如洪水般席卷了我。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前世的记忆中柏奚只是巫师们用来替人承受疾病灾祸的东西,为何现在竟这般危险了,险些要了一殿人的性命。
“柏奚源于周朝,周朝巫术流行,柏奚便是巫术重要道具之一,据说按照特定之法制成的柏奚可替人抵挡疾病灾祸,身体创伤。”大皇兄以为我不懂,便解释道,“柏奚与人体息息相关,如今救人之法早已失传,流传于世的只有其害人之术,据说往人的柏奚上扎针施咒可使人暴亡。这等巫术阴毒之极,被称为巫蛊之术,在汉宫是明令禁止的。”
“巫蛊真可杀人?”当初这个法子我并非没有试过,我曾经试着割破自己的皮肤,却发现那巫师却依然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所以我并不相信大皇兄的话。
“巫蛊会之人极少,自汉高祖以来历代严禁巫蛊之术,所以现在关于巫蛊的史料几乎没有。到底能否诅咒杀人为兄也不甚清楚。”大皇兄淡淡的说,“只不过虽不知这东西能否真的施咒杀人,却也能使人丧命。我朝巫蛊之案数不胜数,汉武皇帝时卫皇后,勾弋夫人,太子,长公主全死于巫蛊案,那次死于巫蛊不下上万人。十几年前董太后也是用此术,害死了宋皇后。”
真没想到宋皇后的死也是董太后的手笔,更没想到这小小的柏奚到今朝竟变得如此厉害了。原来现在世人都不懂巫蛊之术呀,想来自周朝灭亡以后,巫术便失传了,所以人们根本不懂巫蛊之法,误以为可以用柏奚诅咒害人了。
看来如今世人对巫蛊的畏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了,那么再看大皇兄手上这小小的柏奚,就十分危险,若被人看到岂不是长乐殿上上下下都得送了命不成?!
“殿下,火盆来了。这大热天的,还真不好跟刘参将解释。”此刻高望端着火盆回到了殿内,打断了大皇兄的话,也打断了我痛苦的回忆。
“这种小事能难住你?”大皇兄听到高望的抱怨,一笑了之。
“嘿嘿,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奴也不敢忝居在长乐殿大总管这个位置上了。”高望见大皇兄心情好了许多,也换回了往日的笑容,刻意说着笑话,“奴才跟刘参将说不小心弄湿了您下午要穿的青丝竹绣深衣,若被您发现了全殿人都得受责罚,刘参将就很快去找了这个火盆来。”
“本殿下有那么凶吗?你就败坏本殿下名声吧。”大殿下听了轻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着大皇兄挂在俊颜上的淡淡笑容,感受着内心那一团激烈燃烧着的仇恨火焰,我不得不承认,面对今日这种事,我做不到大皇兄那样洒脱。再看看朱漆案几上那小小柏奚,就仿佛一个危险的侩子手,时刻准备着向大皇兄脖子上挥刀,我心头一抽,想也不想得拿起案几上的柏奚丢进了火盆里。看着熊熊烈火之中,那雪白小人诡异的笑着,我心里的恨意再次被勾了起来,看着卷起的火舌吞噬着布偶,瞬间熏黑了雪白柏奚的边缘,冒着白烟,小布偶就变得残缺不全了,它却依然狰狞的笑着,仿佛那巫师可恶的嘴角。当柏奚被火焰所吞没,化为一滩灰烬时,我终于松了气。
“我原以为她只是不想我当太子,却没相当竟如此容不下我。”大皇兄深吸了口气,语气艰涩,我望着大皇兄脸上痛苦的表情,突得不知所措,听到大皇兄喃喃自语,心像被揪起来了似的,募得一疼,不知该如何劝慰。
“罢了,她要太子之位,便如她所愿吧。”只听他继续道。
“殿下呀,不可呀!”高望听到这话后,吓得跪在地上,急得语气里带上了哭腔,“宋皇后的结果您没看到吗?当年宋皇后宽厚待人,步步忍让,可结果呢?不仅自己惨死在暴室之中,还连累族人惨遭株连!您万万不可有此想法呀!”
“我何尝不恨她?她几次三番的陷害母后,又毒害我与芳儿,若有可能,我必不会放过她。”大皇兄听到高望的话后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眼睛红的吓人,“可我们斗不过她呀,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吧,若无二皇弟提醒,现在我们全部都身首异处了。”
“可——可!”高望虽然心有不甘,可却无法找到辩驳之话,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不要可是了!为今之计,只有退让,才能保住长乐殿的安宁,我死不要紧,却不想牵连了芳儿和你们。”
“殿下!呜呜!老奴誓死追随殿下。”高望被大皇兄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匍匐在地上痛哭不已。
“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皇兄叹道,“还不如让她如了愿,就算她还不满意,也只是发泄而已,不会再像如今这般,铁了心置所有人于死地了。到时候我也可一力担下。”
“更何况,我本无意帝位——”
“不行!”不知为何,听到大皇兄这样说,我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往外冒,董太后的虚伪笑容与前世那巫师的丑陋嘴脸不知何时在我心中竟融为了一体,前世今生的恨意像决了堤似的涌了出来,让她们如愿我会生不如死。“不能让那老妪如愿!”
几乎咆哮出这些话后,我才觉得胸口憋着的那股气稍稍消减了些,然后惊觉自己方才话里竟怨气那么重。
“芳儿,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大皇兄看了我片刻,眼里聚满了疼惜,走过来揽过我的肩膀,柔声说道,“为兄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孩子。”
闻着大皇兄衣衫里淡淡的药香,感受着从他身体内传来的阵阵体温,我心中的仇恨不知不觉被一点点冲淡。
为兄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女孩。
前世,两个兄长为了我而死,亦也是希望我可以快乐的活着吧。想到此,眼圈红了起来。
好吧,我会如你们所愿快乐的活着,但是,我不想再看到大皇兄为我牺牲了,若说必须有人牺牲的话,那也是我。
“殿下,青翘那丫头,要不要给调个差事。”大殿内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响起高望有些沙哑的声音。
“就调到内殿来吧,没看出来那小丫倒是个机灵的。”大皇兄听高望提起青翘,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声音里也染上了一丝愉悦。
“可不是,那丫头平时看着呆呆的,没想到竟是个好的,可比其他人都强多了。那么小点儿年纪,她又不像咱们三公主这般聪慧,也没人教她,关键时刻竟能站出来,真是不容易呀。”高望似十分欣慰,应和道,“我这就去把她找来好好问问去。”
“莫去了,想来今天她也吓坏了,改天再问吧。”大皇兄想了想,制止了高望。
“喏!”
中午与大皇兄一起吃过午饭后,怕母后担心,便随大皇兄一起去了宣明殿。到那里时,母后正躺在合欢树下的美人凉榻上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