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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明之夜

“芳儿乖,张嘴,来把药喝了。”母后坐在我床榻边,左手捧着青花白肚药碗,右手握着赤金小药勺,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放到唇边轻轻吹温,然后送到我嘴边,轻声哄着我吃药。

那天淋了雨后我有点头晕,鼻涕突然多了起来,老是流出来,不舒服的很。太医大惊小怪,说我得了风寒,开了一堆叫不出名字讨厌的药,难喝的很,我喝了一次之后就再不想喝了。如今看见那黑黑的汁液,苦涩的味道就浮上心头,喝下去简直就是酷刑。

才不要!一扭头把头埋进黄梨木朱漆雕花宽榻上的锦被中。

“芳儿乖,把药喝了才能好起来呀,等好了母后带你去邙山别院泡温泉好不好?”母后见我不喝,软言细语哄着我,我才不会被诱惑,扭动了下埋在锦被中的身子仍是不理。

“这药是苦了些,母后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水晶桃脯,喝完了就给你吃,快起来喝,不然凉了更苦。”母后温言哄道。

绝不!就算有我心爱的桃脯也不!我把头埋的更深了。

“哎!你不喝药病怎么会好?!”母后又劝了一阵之后,见我连头都没抬一下,似乎生气了,叹了口气,语气转硬。

凶我也不喝!不喝不喝就不喝!我在心里呐喊。我将自己完全埋进锦被中,赌气的用被子堵住双耳,不想再听任何话了。

过了一会儿后,周围好像安静了,估摸着母后应该生气的离开了,我才小心翼翼将手拿开,慢慢爬出被窝。一抬头却发现母后依旧坐在我榻边,正看着我无声的流泪,丹凤眼里的痛浓到化不开。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有些痛恨母后的作为,但看到这般模样的母后仍心痛得难受。是我将母后气哭的吗?我心虚的想,不要哭呀,这时瞥见雕花宽榻边放着的药碗,一心想着只要母后不再伤心就好,便一咬牙端起乖乖喝了起来。

苦涩的药汁流进咽喉,果真如酷刑一般,可一想到母后伤心的眼神,我就坚持喝完了。放下药碗,抬起被苦得龇牙咧嘴的脸偷偷看向母后,发现此刻母后脸上虽然仍挂着泪珠,可眼里却有了笑意,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嘴里的苦涩瞬间更加肆无忌惮的折磨着我的舌头,脸扭曲成了一团。

“噗嗤!”母后终于被我逗笑了,拿了块黄澄澄的水晶桃脯喂进我嘴里,桃脯特有的香甜瞬间代替了刚刚的苦涩,一直甜到了我心里。

看着重新挂上笑容的母后的脸,心里有实实在在的满足。哎,就算亲耳听到了母后的种种恶行,起初曾痛恨,曾苦恼,但最后却依然无法看到母后流泪伤心,依旧深深的爱着我的母后。二皇兄说清明要告诉我真相,或许真的不是母后害的?这可能吗?我沮丧的想。

“要学会相信自己,相信别人。”荀先生的话又在我脑海中响起,先生是让我相信母后吗?

在我忐忑不安中,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到了。白天心不在焉的陪着父皇母后去皇陵祭奠先祖,中途碰见二皇兄,只见他笑嘻嘻的陪在太后和父皇身边,说着什么,他那圆溜溜的眼睛几乎都笑弯了,引得父皇太后都一阵轻笑。阳光又回到了二皇兄身上,见到我也像平日里一样,做着鬼脸逗我玩,我几乎要误以为那天在废弃宫殿内看到的不是他了,突然发现其实我对这个哥哥知之甚少。

终于熬到了晚上,戌时到来的时候我却紧张了起来。支开王力后,把雕花宽榻上的青纱帐放下来,将榻掩住,让人看不清里面,以为我在睡觉。打开雕花大窗,偷偷爬了上去,今晚有云,月亮在一片云雾缭绕之中,约隐约现。看着下面黑乎乎一片,一咬牙跳了下去。一屁股跌在殿后的草坪上,此时青草正发新芽,坐在上面软软的,一点也不疼。然后悄悄沿着回廊的阴影潜行,尽量避开光线,一路顺利出了温芳殿。进了濯龙园,偶尔遇到一二个宫女太监,就立马躲进旁边的花丛里,如此二次三番,终于有惊无险的到了那片樱花林前。此时樱花已凋谢了,满地都是开得正好却突然凋零的花朵,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芳香华丽的地毯。

我都有点不忍心踩上去,但一想到二皇兄在等我,真相就在眼前,与其一直胡乱猜来猜去,矛盾挣扎,不如知道真相的好,于是就狠心走进了没有了花朵的樱花树林。无论真相怎样,我都要知道,哪怕母后真的做了些什么,我也要知道到底是哪些,那并不影响我对母后的爱,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欠了二皇兄多少。

近了,已能隐约看到宫殿飞檐一角,耳畔不时有鸟儿焦躁的叫声,虽然心里那样想,但仍忍不住紧张。终于到了,远远看见黑漆漆的废殿宫门口站了个黑影,二皇兄已经到了,隐在一件通体漆黑的斗篷之中,在漆黑的夜里,神秘得让人捉摸不到。我快步跑了过去。

“芳儿慢点。”二皇兄见我跑了过去,忙伸手接住我,将我拉进他宽大的斗篷里,“一会儿莫要乱动,跟紧我。”

我看着此刻没有笑容的二皇兄,想起早上绽放在他脸上明亮的笑容,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迷惑的点点头。

得到我的保证后,二皇兄便不再言语,面容又冷了几分,拉着我走进破败的宫门。为何又到了这里,对这个院子我心里有抵触情绪,这里有我不好的回忆,为何非要在这里告诉我真相呢?

“这里是我母妃生前的寝宫。”正在我疑惑之际,二皇兄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冷清。

原来如此,提起二皇兄的生母,我内心就一阵愧疚。变得沉默起来,一路被二皇兄拉着在这宫里穿行,二皇兄轻车熟路的带我进了大殿,似经常来一般。一进殿内,粉红色的幔帐就映入眼帘,接着便看到粉蓝色的雕花锦榻!竟与梦中一模一样,我一阵心惊,恐惧害怕顿时袭上心头。

惶恐之际已被二皇兄带进了宫殿深处一内室中,室内一片漆黑,唯有一抹朦胧的月光透过重重窗楹打在西边的墙上,墙上挂着一副宫装丽人画像,下方设有香案。走近一看,只见那画中女子身姿曼妙,容貌绝色,一双杏目含情似嗔,与二皇兄有几分相似,最引人注目的是下巴,精致小巧到了极点,竟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之后,立时心惊的颤抖起来,这居然与我噩梦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不怕,这是我母妃,不会伤害人的。”二皇兄感受到了我的颤抖,小声说道。

这时远处殿门突然一响,是谁?!二皇兄迅速带我躲进黑暗中的美人榻后藏好。

“啪啦,啪啦。。。”空荡荡的大殿内接着响起一串脚步声,一下,两下。。由远及近,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惊悚。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也进了这内室!难道是王美人的鬼魂?!我吓得一头扎进二皇兄怀里,恐惧得颤抖起来。

————————小鱼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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