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经过千挑万选的秀女可以让碎泽溶于美色,没想到他毫不所动。
无意中遇见了妍,她正愁容满面着。
“怎么了?看上去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妍不停踱着步,看上去很焦虑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看到是我,她叹了口气,“没事。”
其实猜到了她在为何担忧,往碎泽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永生对他来说未必是幸福的事。”
“谁不想永生,若他死了,爱他的人也不能永生。”
我恍如梦醒,原来她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你有没有办法?”突然她用阴鸷的眼神扫视了我一下。
“我?”我忙摆手,“我没有。”
“你不是罂蝶的贴身丫鬟么?”她突然狠狠抓住我的手,“你假装自己是罂蝶就行了。”
“庄主认得出的。”我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却更用力,我皱眉,“你知道吗?移情粉对庄主根本就没有用。”
她捏着我的手不停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拧着眉看她。
“庄主现在白天和晚上判若两人,白天是冷血杀人不眨眼的武功高手,晚上确完全不懂武功而且把任何人都当成是罂蝶。”
“什么?”我暗自低喃,“人格分裂?”
“我到底该怎么办。”妍放开了我的手,沉痛地把脸埋在手里。
我揉着有些吃痛的手腕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叹息,“我或许骗得了晚上那个庄主。”
“没用的,白天的庄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了,除了看到纯儿还有点人性以外,对任何人都拒于千里之外不说,稍不如他意就会杀人灭口,以前的庄主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如果消除他那段关于罂蝶的记忆呢?”
妍突然瞪大眼看着我,“消除记忆?”
我断然道:“是的,天籁门。”
妍无力地摇头,“天籁门在江湖已经销声匿迹了,何况真的能,我们也不会去和外人说庄主的事。”
她的话不无道理,我果然没有她们想得那么周到。
如果天籁门和碎泽有什么冲突,被他们知道了如今的碎泽如此脆弱不堪,怕是会正中他们下怀。
说话期间撇到小羽正往碎泽屋子走去,用下巴指着她问道:“那个秀女,什么来头?”
妍随着我的放下望去,“她啊,她好像对庄主的习性都了如指掌,外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所以总体来说她是最优秀的。”
我下意识凝眉,看样子她是有备而来的。
只是,是什么目的呢?
天籁门不是只和罂洛宫结仇么?那小羽来的目的不是想杀了碎泽就是来帮碎泽的。
看来需要对她存有戒心才行。
却在一瞬之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鸷到。
我当初来的目的,是拿到殇世然后杀了碎泽的,现在的心态却完全不同了。
自从见到了纯儿,似乎对碎泽的整个态度开始改观。现在不仅仅觉得他是可怜人,更多的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是的,我再怎么无情也不能忘却了这一点。
如果能达到殇世,救活罂洛,若不能带走纯儿,也至少要尽量给他一个良好的环境,一个完整的父亲。
虽然他的父亲之前那样十恶不赦,但至少他看纯儿的眼神,是那样的透彻和怜爱。
连我都不由自主的沉沦于中。
我应该可以,再给他一次改过机会。
阳光明朗,云清雾淡,我和妍都暗自在想着心事,突然听到她重重的叹息声。
“怎么了?”
妍眉头间突然有浓重的乌云,像是怎么都散不开。
“满月。”从她的语气中听得出轻微颤动。
听到这两个次,先是给我浑身一紧的麻痹感,可是想想现在我已经没有图腾,不会承受那般苦了,才舒了口气。
“满月如何?”
“庄主他……”她突然捏紧拳头,“今天又要忍受那般折磨了……”
我瞳孔蓦地瑟缩,“折磨?……”
难道说?
她无力地看了我一眼,“今天晚上麻烦你照顾庄主了,我实在是不忍心。”
我还停留在原地,心跳一下子加速到一个不熟悉的速度,一下一下猛烈地冲击着胸口。
妍欲走我却拉住她的袖子,“以前每逢满月罂蝶大人都会来找庄主,和这有关吗?”
她的眼睛突然暗淡无光,“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当罂蝶的逆图腾是幻尘消去的吗?根本就是庄主他……”妍突然哽咽起来,“他……把图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的喉咙这里突然堵住了巨物一般,连呼吸都会很困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生涩着说道:“你是说……庄主额前的黑色图腾。”
“是的。”妍正色道:“罂蝶的逆图腾消失之后,每逢月圆庄主都会体会那身不如死的感觉,已经整整八年了。”
一下子一种麻痹感向着全身袭来,手紧紧地攥拳,抿紧嘴唇让自己的震慑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对每个人想得到的东西都在别人手上,而每个人所付出的都得不到回报。
我曾经为罂洛努力了那么多,终究得不到和他执手偕老。而我却从来不知道碎泽付出的更多,他得到的却更少。
他得到的只是恨。
我一路目空无人地走到了碎泽屋门口,在门口呆站了很久,才提手敲起门来。
轻敲了三下,没人回应我。
却失了魂魄般的推门而入,看到碎泽正背对坐着,似乎看着什么东西出神。
我刚想踏进去,黑色的长袖就挥动起来。“你敢进来一步我就杀了你。”
抬到离地的脚收回,目光却停留在他的背影上。
“庄主,今天满月。”
听到了是我,他侧过头,垂下的眼睫看不出任何感情,“知道了。”
“那,晚上该怎么办?”
“如往常一样。”说完朝我摆了摆手。
我识趣地退下,关好了房门。
如往常一样是怎么样?把他绑起来?还是吃药让他睡过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发现自己对碎泽这个人了解甚少,一直以来对他只有厌恶的感觉,却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和他对我所做过的事。
虽然一直以来都习惯了那样对他。
但是,但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受?
为什么心也会隐隐作痛?
晚上,照着妍给我的指示,同一个医师一般的人一起进到碎泽的屋子。
医师自顾自地摆好了一套密密麻麻的针,开始给针一根根消毒。
看着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我也不敢打断,我余光瞥了眼正低头沉思着的碎泽。
这种感觉我体验过,正常人是根本不可能熬得过来的,以前就曾见过罂蓉血肉模糊的图腾,现在想想都浑身发麻。
罂蓉……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
医师探头看了一下月色,“时间差不多了。”
之间碎泽轻轻一点头,然后似乎沉重地压着眉。
医师小心地给碎泽的图腾处插着针,每一根插入都感觉他浑身轻微一颤,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这是什么?”
医师没有看我,自顾自扎着针,“靠针把毒给逼出来。”
我没有接话,看着医师用密密麻麻的针把整个图腾都围了起来。渐渐地,针开始发黑,直到全部变成了墨色,医师才隔着布将针全部拿下。
碎泽早已大汗淋漓,霜白的两颊长发以湿透。
“好了么?”我扶着碎泽,问着医师。
“恩,扶他休息吧。”
把碎泽躺平在了床上后,我随着医师出门。
“这种办法,会有副作用吗?”
医师点头,“当然,会增加身体的衰竭速度。”
衰竭速度?就是寿命会变短吗?
怪不得感觉他是老得最明显的一个,除了容颜的更加成熟外,那两缕白发让人不禁心寒,原来是这个的缘故。
目送医师离开之后我辗转到碎泽屋中,看到他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心中隐隐不忍。
模糊的月色透过朱红色的窗洒到地板上,我拿了块方巾沾水敷在他的额头上。他突然眉头一紧,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我轻声地问。
他仍锁着眉,“难受。”
我把他额前的汗水擦干,“过一会就好了。”
碎泽猛地抓住我的手,“我好想她。”
手上的动作僵硬住,突然一声雷响,像是在催天雨。我反握住他的手,“我在。”
像是得到了某种慰藉,他眉宇间皱褶有些缓和。
“今天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刚想开口,随着一阵沉闷的雷声,雨落花台。突然雨水像是从天上倾倒下来了一般,带着雷声阵阵,我的一句“好”被完全淹没住。
我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他的手,感觉碎泽似乎嘴角轻盈地上扬。
心中紧紧一揪,还是不断地给他换水擦额头。
现在的他看上去那样软弱,像是把我那坚硬不可摧的心都给腐蚀了一般。
看着他的睡颜,我沉沉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红尘旧梦,前世尽忘。是该找个起点,一切从头来过。
在找到殇世之前,我必须首先确保碎泽完好无损。
外面的北风呼啸沧桑,屋内的烛光忽隐忽现,如同碎泽的呼吸声。
我转到窗台口,双手环臂。
一切都已不是按照当初我所计划的路线行驶了,爱的人死,恨的人疯。目标迷茫,只能一步一步来了。